林玺被教育不要得寸進尺,這對她來說是程度不大不小的警告,以緻她回房以後沒有馬上睡覺,在黑夜裡睜眼,反思了整整五分鐘。
不過令她欣喜的是,第二天當她抵不住饞蟲的蠱惑,又偷偷摸摸溜進林啟川的房間時,桌上赫然一碗清香撲鼻的紅棗蓮子羹。
整碗擺在那裡,林啟川沒有動一口。
其實自從知道她喜歡吃甜的,林啟川就很少動口,都是整碗留給她。
“哥哥!今天廚房又做紅棗蓮子羹了!”
林玺心花怒放地歡呼,當然不敢相信這是冷酷哥哥特意吩咐廚房做的,而是天真地認為是巧合:“哥哥你先吃吧,吃不完我來搞定它。”
“少廢話。”
林啟川專注筆下,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排淡淡陰影,他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遞給小屁孩,淡淡道:“喝完去刷牙,然後睡覺。”
林玺讪讪地“哦”,咕哝了句“謝謝哥哥”,然後便眉開眼笑地吧唧嘴喝完了。
因為吃得太專心,她錯過了林啟川投過來的淡淡眼神。
當林玺一連三個晚上喝到紅棗蓮子羹後,她終于遲鈍地意識到,這不是巧合,是哥哥特意囑咐了廚房。
自從田清得知丈夫外面有了人,在家待得就少了,除了中午晚上去公司送餐,應酬也要陪着,不給狐狸精一點接近她男人的機會。
家裡冷清,林玺往林啟川房間跑得更勤。
她從一碗小小的紅棗蓮子羹裡,得到一點來自大人微不足道的溫暖,幾乎是感激涕零。
到了第四個晚上,她喝湯的時候終于沒有那麼開心了。
“哥哥,廚房什麼時候做别的呀。”
林啟川終于從成堆的試卷裡擡起俊臉,理了她一下:“喝膩了?”
接收到看過來的目光,林玺笑嘻嘻地“嗯”,眼裡又充滿對美食的渴望。
對此林啟川沒有什麼表示,隻是語氣平淡道:“這麼愛甜的,小心蛀牙找上你。”
“可是我一顆蛀牙也沒有。”
林玺很自來熟地湊到哥哥身邊,主動張口,亮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哥哥你看,我牙保護的可好了,每天晚上我都認真刷牙。”
天真無邪的小朋友,就像會自動發光發熱的小太陽,對于陰郁冰冷的月亮,也會慷慨地照射她的光和熱。
林啟川從小經曆父母離異,在爺爺奶奶的撫養下長大,幼年時期跟父母聚少離多,他對父母再婚的家庭當然沒有絲毫留戀。
财閥爺爺對他精心教育,完全按照頂級精英的路線培養他,卻也不曾教過他如何愛人。
對偷偷溜進他房門的小女孩,大概是林啟川對這個家庭釋放的唯一的善意。
此後幾天,廚房果然變了花樣,但也不會一味地做一些膩口的甜品,有時候會送上來幾隻烤得金黃噴香的雞翅,有時會是簡簡單單的三明治,分量還準備得挺多。
絕大多數進了林玺的肚子。
因為多了一頓夥食的緣故,原本清瘦的林玺長胖了一些,皮膚更加瑩白,小小年紀已經看得出,未來會是個美人胚子。
有時候林啟川肚子餓了,也會來上幾口,心情好時,還會指點林玺的作業。
因為從小在美國長大,林玺的中文底子不好,語文差得離譜。
她的語文成績,在班裡墊底。
每次需要寫作文時,可以把鉛筆咬爛,但也無濟于事,田清專門為她請了家庭教師,林玺的成績稍微上去了一點,但還是杯水車薪。
基礎這種東西,沒個幾年功夫,是提不上來的。
林啟川輔導了她幾次,發現她都是初中生了,有些很基礎的字也不會寫,眉頭也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這美國回來的小姑娘,語文數學都不行,未來大概率會是個學渣。
“語文這麼差,你将來出去搬磚别人也會嫌溝通麻煩。”
他才不是總給小孩畫餅的大人,當着她的面,赤裸裸撕開社會的現實。
“哥哥,要是這裡沒人給我工作,那我可以回美國嗎?”
林玺小心翼翼地握筆詢問,甚至跟林啟川傾吐一些她跟姨媽田清都沒說過的心裡話,“我家在美國,那裡有個花園,爸爸在花園的樹下面埋了酒,說,說,那個叫……”
她中文不是太好,一時想不出來那個年代太過遙遠的詞。
“女兒紅。”
林啟川薄唇輕啟,他的眼睛仍舊在一本英文書上,按照爺爺的安排,高中畢業後他要赴美留學,最近他正在瘋狂複習SAT,也就是美國的高考考試。
即便學習緊張成這樣,他也并沒有開口驅趕每天溜進來、最近話越來越多的小姑娘。
林玺聽到“女兒紅”三個字,眼睛頓時亮了:“對對,就是這個,爸爸說過,等我長大了就挖出來喝。”
但很快,原本雙眼晶亮的小姑娘沉默了,許久不說話。
正在一心二用的林啟川終于發現空氣裡的沉默。
他扭過臉去,訝異地看見原本興高采烈的小女孩,正耷拉着眉眼,陷入傷心的情緒之中。
“怎麼了?”他放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