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放學了，其他同學都已經走了喔。”那天才不過晌午的時辰，學堂的師父就來後院催着蘇沐驚回家了。

“放學？這麼早？”

少年那時正好偷懶開着小差，突然聽見師父的聲音才趕忙爬起來。

“哦，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啊？後天就是花朝節了，從今天算起的三天是例行休沐，你今天都不必來的。”男人忽然拍着腦袋才想起來，好像是又把少年給忘了，“哎呀不過年年都是如此啊，就算不說你也該知道的吧？”

“……”

是呢，都是如此呢，反正一直都是……被落下的那個。

少年沒回答也沒在意，隻是随口應了句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同夫子師父都道了别便出門去了。

皇宮裡平日裡不允許随便出入，除了蘇沐驚，東宮其他學生皆是統一食宿，每周休沐或是節假日的時候才會回家一趟的。

不過往常時候也就是那不多些富家貴族的孩子家裡才會特地派人來接送，今天大概是趕上快過節了罷，那學堂門口等着接孩子的竟裡裡外外圍了不少人，大多都是爹娘來的。

“阿娘！”有個女孩兒撲到母親懷裡，臉上笑容笑得燦爛，“我想你了！”

“這些日子在學堂呆得又瘦了些啊，走，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小龍，快過來給爹瞧瞧是不是又長高了！”

“晨晨，想阿爹阿娘了沒有？明天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那時人聲雜亂，學堂門口滿是歡聲笑語，每每到放假回家這一天就是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

可是再歡樂的景象，蘇沐驚也隻是個平淡路過。

這樣的場景之前他也見過不少次了，從前他不明白，隻覺得與自己無關，卻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小蛇的心裡就忽然生出了些說不出的滋味。

那其中聽到最多的無非就是孩子的誇耀與爹娘的期望。

“兒子，這段日子功課做得怎麼樣？有沒有調皮搗蛋，可給師父添麻煩了？”

正趕上人群中有個男人這麼問，手上拉着孩子的一隻手臂，母親就牽着另一隻，那男孩兒在中間被爹娘一起拉着一高一矮地蕩着秋千，看起來開心得很。

蘇沐驚瞥見了，就忍不住緩下腳步多看了幾眼。

他聽見男孩兒答着:“我才沒有，師父說以我的修為今年就能再升一個台階，前幾天班上的小考我還拿了第一名呢。”

“是嗎？我兒子就是厲害，到哪兒都是最優秀的，将來上了戰場殺敵立功，也叫爹娘跟着你沾沾光。”

後來少年的步子越走越慢，漸漸被那一家三口落下，周圍滿是嘈雜的歡鬧和孩子們的笑臉。

小蛇從來不知道，到底是何種的優秀才值得被誇獎，也不明白家對于人類來說到底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凡人都說小蛇優秀，卻唯有燕落從來不說。

他隻說——你是妖，比凡人強些很正常，你隻記住别離得他們太近，保持距離最好。

……

蘇沐驚呆愣了許久，最後才終于回過神來，卻是邊走邊在自己心裡偷偷琢磨着——

先生說我是妖，要比過凡人很正常，所以一定是我還不夠努力，不夠厲害，隻要我再優秀一點，那先生……

是不是也會誇我？

*

綠意萌生的山間草地，忽然從的樹林之間竄出來的一個黑影一躍而起，騰于藍天，逆着陽光的陰影，掠過風聲呼嘯。

少年的身影在空中翻了幾個轉，落地時騰起的氣浪将四周花草吹得淩亂。

少年站起身子，撣了撣身上的浮塵，去旁邊的一條小溪泉邊飲了幾口清泉，随後就在溪邊坐了下來。

他擡頭望天，望見天上的白雲似乎過得比自己悠閑，低頭看水，看見清澈的溪水裡倒映出了自己略微還帶着些稚嫩的一張臉。

正呆望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時候，忽然身邊有條細小的小蟒從草叢裡鑽出來，望見少年，就又慌忙地往另一處草叢裡鑽過去。

少年餘光瞥見了，就随手把它抓起來，拿在手裡擺弄了幾下。

那看着才是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蛇，吐着信子，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瞧上去蠢呆呆的。

“明明跟你這麼大的時候，先生還是很喜歡我的……”

少年這麼喃喃自語着，心裡卻是越想越生氣，腦袋裡總有些胡思亂想控制不住地蹦出來，越是想平靜就越心煩意亂。

先生要是見到了其他的小蛇，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先生要是再見到可愛的小孩，是不是就會把我丢了？

會不會有比我還要能幹的侍從過來搶我的位子啊？

想把我從先生身邊擠走……

不行……不可能！

先生隻能是疼我的！

其他任何人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