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這麼想着,身體裡似乎就有什麼東西開始隐隐躁動,像是隐約的呼喚。
忽然從一旁的草叢裡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什麼未知的東西快速移動着闖入了自己的感知裡。
少年猛地站起身子,身體裡的感覺卻愈來愈強烈,是之前從未有過的異樣,接着從四面八方的草叢裡都響起了“沙沙”的聲響,好像他體内的東西越躁動,就有什麼東西越聚越多,将他團團包圍。
忽然間,那沙沙的草叢裡忽然探出了個圓圓扁扁的腦袋出來,接着鑽出了條小蛇。
少年愣了下,瞧了眼被自己拎在手裡的小蟒,以為是來找它的,可是普通的蛇類不都是獨來獨往,怎麼還會有這種反應?
還沒反應過來,那周圍的灌木叢裡又探出的不下數十隻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蛇蟒,都隻齊齊望着少年,不像是出于某種目的,倒像是得了什麼召喚,于是聽順地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
……
“先生,我回來了。”
那天少年回家的時候,心情好像格外的好。
“很開心?”燕落看出他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就随口問了句。
自從小蛇到了青春期,快樂就越來越不是一件那麼簡單的事情了,今天是開心到連燕落都能看出來的地步,應該算是許久沒見過的好心情了。
“沒有,就是今天練功,覺得順利了些,所以覺得開心罷。”少年想了下,隻這麼答了句。
眸光瞥見燕落正收拾東西,像是要出門。
“先生要出去嗎?”
“嗯。”燕落淺淡答了句,“今年皇宮的花朝節慶典,有從波斯來的使者也會參加,聖上說了要辦得風光些,眼下還缺些東西,去街上看看。”
少年聽了,難得的興緻好似就又有些蔫了下去,嘴裡小聲嘀咕着:“嘁,今年又是先生來籌辦,又落不到什麼好處……聖上總是差先生去做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宮裡又不是隻有先生一個大臣。”
“胡說什麼呢?”燕落路過他身側,擡手敲了敲他的腦袋,“既然回來了就跟我一起去吧,這家裡也得買些東西布置。”
于是蘇沐驚就跟着燕落上了街,天氣回暖的時節,路上行人漸多,又趕上了花朝節休沐的好時候,除了沿街的商鋪,還有不少走街串巷的小販和雜耍藝人也都會上街來,滿街的吆喝聲聲不絕,京城的大街也很是熱鬧了。
過街路人大多也都是出門來買過節用的東西的,同蘇沐驚往常所見不大一樣的也隻不過是孩子變多了,大多都是跟着一家人來的。
他們騎在父親肩頭,被母親抱在懷裡,又或者是在大人們注視的目光裡追跑打鬧,手中拿着的是風車和糖葫蘆,嘴邊總要沾着些零食的糖漬。
從前在蘇家時,逢年過節張燈結彩,再熱鬧再開心的時刻也全部都與那個躲在柴房裡、透過窗子的縫隙偷偷往外看的小蛇無關。
那麼現在呢?好像還是無關。
“……”
“先生,學堂裡的孩子每次回家都會很開心呢?家對人類來說,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嗎?”
那時蘇沐驚接過燕落手裡買來的東西,順便仰頭這麼問他。
燕落正琢磨着籌辦慶典的大小事項,聽見少年這樣問,也沒多在意什麼,就随口答:“家對任何人來說也都是很特别的地方啊,就算是妖也一樣。”
“那什麼樣的地方才算是家呢?”
“愛的人在哪兒,家就在哪兒咯。”燕落答着,想來還是第一次聽見蘇沐驚問自己這種話,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怎麼?想爹了?那放你去找他啊。”
“!”
燕落雖是随口說的,可少年卻好像對這些話尤為敏感,怕他真的會放自己遠去,連忙道:
“我就隻想陪着先生!先生不想一直叫我陪着嗎?”
“我……”燕落忍不住淺笑了一聲,脫口而出,“我當然想。”
畢竟是這麼好用的藥嘛,當然是巴不得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呢?
可那時少年不懂燕落的意味,隻覺得那是自己從未想過真能從燕落口中聽到的回答,眸中泛起光亮,又低着頭,試探着問了句:
“那……我同先生……是什麼關系?”
“關系?”燕落的瞳眸猛然間微微顫抖,反應了一會兒,才又歸于了平常那般冷淡着道,“暫住。”
“暫……我和先生為什麼不能是家……”
“因為你我萍水相逢,物種也不一樣,沒有血緣關系的就是沒有關系,懂了?”
“可是書上說……”少年低着頭,口中的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語氣裡抑制不住的委屈燕落也并沒在意。
“說什麼了?”
燕落問他,他卻隻答了句:“沒什麼,先生說什麼,什麼就是對的。”
那後來少年便沒再提了,依舊跟在燕落身後,做着侍從該做的事,一直到兩個人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鑼鼓喧鬧的人山人海之中……
……
書上明明說,世間最深的羁絆能跨越一切的界限,先生不願意承認,是在嫌棄我嗎?
果然,想要的東西,到頭來還是要靠自己才能得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