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捕獵、同類争鬥,常常以這種氣場向敵人示威,那就像老鼠遇到貓,隻感受對方靠近時的氣場就會害怕,眸光對視便會寒毛豎立心底發慌,瑟瑟發抖。
那是一種天道定下的萬物法則,這種血脈裡的東西可以在妖力的巨大差距之下淡化,但最終還是不可能完全擺脫的,畢竟若是有一日老鼠都不怕貓了,那天道就該亂了。
現如今小蛇的妖力尚還算弱小,威力自然也不是很大,隻是他冷不丁地顯現,燕落沒有防備,便被他吓得怔了一下。
那一刻燕落的瞳眸驟然一緊,少年的眸子也一顫,登時就回過神來,眸子轉瞬從豎瞳變回了正常。
燕落記得自己可是從來沒教過他蛇威的,甚至也根本沒怎麼教過他妖族的法術,更沒跟他提起過什麼。
可是剛剛那條小蛇分明是用很是清晰的蛇威吓(hè)了自己,這倒比那蛇威本身的力量更叫燕落發愣,在原地沉了半晌。
少年在控制不住發威的刹那就已經意識過來,反應似乎比燕落更慌張。
因為知道自己做了絕對不該做的事,于是原本輕狂的怒氣瞬間就滅了下去,隻在燕落怔在原地尚未開口時,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腦袋磕在青苔綠藓的石階,求着燕落原諒。
“先生!小蘇錯了!小蘇不是有意驚吓先生的!先生别生氣,都是小蘇的錯,小蘇知道錯了!”
少年這麼說着,卻也不敢擡起頭直視燕落的眸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隻覺得心底發慌,很是害怕。
以前他在蘇家的時候,犯了大錯若是不馬上求饒請求主人的原諒,那怕是肯定要被打個半死的,今天的蘇沐驚不怕燕落打他,隻怕燕落不要他。
“誰教給你的?”那時燕落頓了許久,才沉着臉色開口,同小蛇說話的語氣從來就未曾像現在這般冰冷過。
“我……就是偶爾打獵的時候……然後突然有一天就……”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我害怕……”
燕落的責備,嚴厲得叫人覺得陌生,少年不敢不回答,可聲音裡卻顫抖着惶恐的哭腔。
之前在山林,蘇沐驚在練功時偶然間領悟了蛇威,他發覺那股力量玄妙,可每每使用,平日裡那些原本跟他還算親近的小鳥小獸便都會遠遠地跑開,根本無法再靠近。
到後來他才看清楚,那分明是被自己的力量吓跑的,被吓得落荒而逃或是不敢動彈,總之就算往後再見到他,也是一溜煙地四散奔逃。
那時他便知道自己這是擁有了個麻煩的東西,他雖然不懂鳥兒的心情,但是卻有種莫名的感覺認為燕落一定會非常讨厭的,所以絕對不能叫他知道。
可沒想到才瞞到今日,就被自己腦袋一熱地沖動就輕易捅破了……
心裡好慌,先生應該不會不要我的吧?肯定也舍不得我……
少年這麼想着偷偷地擡眼望了望,卻望見燕落沉着的臉色冰冷,眸光被額前白發垂下的陰影完全遮掩,除了冷淡再瞧不出任何東西。
少年望着,好像自己那心底裡也跟着涼了下去。
從前燕落一直覺得這小蛇自小脫離族群,呆呆傻傻的也很好騙,隻要什麼都不教他,什麼都不同他言道,他就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
就算他到了叛逆期以後燕落也從未覺得他有可能會失控,一直到今天……
才發現原來那些深藏在血脈裡的東西,就算别人不教他也會自己領悟得到。
這小蛇留不得了……
“呃……燕大人……”
那時凝結到極點的空氣靜默了許久,突然被遠處顫顫巍巍傳來的一個聲音打破。
燕落回過頭,眸光輕瞥,望見那院兒門口正唯唯諾諾地站着個小仆,似是聽見了自己剛才怒斥少年的聲音,被吓得不敢說話。
可是又不得不插嘴,就隻好讨好地笑着,小心翼翼開口,底氣不足地聲音道了句:“燕大人,聖上想要召見您。您……有、有空嘛?”
燕落沉着臉色沒回答,隻看了看自己身前的小蛇,随後便甩了甩衣袖轉身離開,同那小仆一道離去,沒再理會那跪在地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