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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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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巡獵」的命途,彈孔先于彈道存在。後來的東陵從波提歐嘴裡搶下一枚子彈,名為‘逆時一擊’的特殊存在與随葬品的分量也不遑多讓,唯有星神能肆意攪動命途這條暗河。符玄放棄了「觀測」這一行為本身,但依然決定前去羅浮——她想知道,另一個自己最終選擇的栖身之地,與玉阙仙舟,又有何處不同。

在這一切落定之前,符玄去了一趟「銀河圖書館」伊斯梅爾,接受了那雙來自博識尊的眼睛。理由倒也很簡單:她想看得更清楚些。若觀測是射出的箭矢,她便定要瞧明白它飛行的軌迹,捉住四處逸散的流火。

她回到玉阙,随手起了一卦,心中卻早有答案——她一定會來見我的。仙舟天人領受藥師賜福,本該令符玄此後半生無時無刻不處于痛苦之中,那天眼卻被朦胧霧雲所遮蔽,唯有其中金色一線,所望見的道路清晰可見。等候之人如約而至。葉鶴舟将她散亂的發挽到耳後,手指輕輕碰過那遊龍銜的墜子,滴溜溜轉的圓珠化為高懸明月。她心中惶亂,随口扯道:您當真不知阿基維利去了哪裡?「概念」星神聞言,姿态依舊自如,隻凝視她片刻。她未必看不出眼前小小蔔者在沒話找話,仍給出了她的謎底和答案。既重又輕。

符玄從中咂摸出滋味:她是一位星神。她終于認知到這點,靈魂都在輕微地震顫。在葉鶴舟眼中,生死無足輕重,來去不必過問。畢竟此身寄于天地,隻要不消逝,總有一日相逢。有人問:如果死亡降臨了呢?

那就降臨吧。她回答這話之時,尾音依然上揚,含着一點笑意。懸而未決的疑惑會替人永生,那是你為自己寫下的注解。符玄聽過這話太多次,仍不解個中含義,直至她來到羅浮,看到此地太蔔司的觀測記錄。

她按在流光熠熠的虛拟書頁上,回過頭來,悚然與雪青發的狐人對視,得到了一個輕巧的wink。白珩搖着她毛茸茸的尾巴,倒也明了符玄這般态度何來:你知曉的,「無相司命」的命途上,理想者永不墜落。

她還未看盡塵世大好河山,沒能親眼見證仙舟巡獵的終航,怎能就此逝去?而另一個她——也能算上死得其所,隻被留下的生者意難平,翻覆釀成大錯罷了。

總有疑惑替人永生。就像被黑塔解開的孤波算法,是帕提維娅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回音,在這片孤寂的宇宙中回響,萬代星辰死亡又新誕。跨越漫長的、不可追及的時間,博識學會也願為她單開一頁,将此人前生種種镌刻。在被遺忘之前,她活在所有學者眼中。

這是記述的意義,哪怕命運是不回頭的單行線。符玄模模糊糊看到了不可知域的一點影子,但那是百餘年之後的未來,被命運牽引來的痕迹像沙上刻痕,轉瞬被潮汐吞沒了。我為什麼會看到這個?葉鶴舟答得輕巧:學會戰争,聽說過嗎?銀河圖書館是核心之一。

她向博識尊求得一隻眼睛,與此同時,也捕捉到了多少年前流火的餘溫。符玄繼續看下去,另一個與記載全然不同的世界鋪展開來,甚至與仙舟的曆史大相徑庭。看到最後,隻歎一句‘有情皆孽,無人不冤’了。

在浮光掠影的倒影中,有人死去,有人蛻生,有人生不如死,有人不知所蹤。唯有那個被留下的,痛楚刻骨銘心、痛徹心扉,獨自忍受過漫長的八百年歲月。

有人裹挾一身寒露而來,符玄匆促回身,對上一雙金色的眼睛。仙舟的将軍,羅浮的太陽。景元擡手揉過她發絲,嗓音聽來頗有溫和:前塵舊夢虛妄,不必挂懷,畢竟逝者已逝。你無需為未曾發生的故事悲切。

他說:觀測、推演、計算……捕捉流火的餘韻,述說萬千可能,抉擇最優的結果。這不正是你們太蔔司的職責所在?知曉過後,就避開它。符玄怔怔然定立原地,忽然明白這羅浮上,為何對将軍交口稱贊有加。

她的心忽然平靜下來,不再胡思亂想許多。景元話說對了一半:蔔者自有測算的手段,但抉擇命運——是執棋人的事。符玄擡手按在眼前的觀測記錄上,随意翻開再普通不過的一頁。倥偬百年之後,她也許就要寫下非以瞰雲鏡喚來帝弓不可的推算,代價是竟天的死亡。命運給了她過高的天賦,又給了她以天賦無法打破的隔閡,甚至這隔閡與苦難,正是天賦帶來的。

景元含着一點笑意,目光穩穩托住了她,帶着令人心安的從容平靜。他曆經光陰和風雪,在其中洗練出滿身月色,依然宛如曜日般。可以責怪他,可以将選擇權交給他,可以将一切逃避的推向他。尚有人畏懼死亡,他卻與羅浮同命,作為巡獵的箭矢,至死方休。

你可以将一切交給我。幻覺似的,符玄聽見對方這樣說,回過神來、景元隻是朝她一笑。此後近百餘年光陰,她在「羅浮」這艘仙舟上度過。憑凡俗之身,撥弄水面的漣漪,觀察群星的倒影,得以見萬千風物。

雲上五骁偶爾來太蔔司坐一會,隻見滿天星辰不動不驚,比他們活過的歲月更漫長。符玄本人是很少喝酒的,但從阮·梅那裡讨來的茶飲方子,招待客人倒也不錯。如此日複一日,潭水不起波瀾。直到偶然有日誰人誤入,她自房檐輕盈躍下,剛想開口詢問他從何而來,措不及防對上青年含笑的、風流雲散的眼睛。

一片金色的、波光粼粼的海,讓她想起水洗刀劍的鋒利刃口,比雪還更耀爍。符玄幾乎顫栗起來。曾何幾時,她也見過這樣一雙眼。在她的葉老師那裡。在傳說中的「無相司命」那裡。在一位真正的星神那裡。

我是玉重樓。他說。恰巧經過,無意叨擾。他的銀發傾瀉下來,發尾浮動流水似的熒光,伸手接過符玄遞來的半杯茶飲。甜的。冰涼的。很清爽的。這讓他想起屬于昆侖的風雪,晴晝閣主曾握他的手拉開弓弦。

無數毫不相幹的事物蔓延觸須,将某個瞬間——那比石中火、夢中花更快的思緒捕捉。爾後它們相互連綴在一起,名為共感的體驗在其中生發,孤星也有幸窺得片隙倒影。符玄已平靜下來,注視着此人被光照亮的半張側臉,很恍惚地、模糊地意識到:原來這就是我——仙舟,所追随了千百年的神靈。與她驚覺葉鶴舟身份那時不同,彼刻的尖銳是刺破幕布又斜斜劃開天鵝絨的利劍,眼下她心頭唯餘某種雲消霧散之感。

概念散落一地,當成了活生生存在的,自會令人察覺心驚。蔔者觀測光矢流火的餘韻,偶然窺得弓弦真實面目,隻覺驚奇有趣。她不相信既定的命運,更為存在的變量歡心雀躍,甚至問起帝弓:要再來一杯麼?

玉重樓自無不允。他舉杯憑欄而望,萬千流光盡收眼底,符玄心下倒無端歎息。生命啊。死亡啊。為信仰折戟是最崇高的赴約。可她不是祂,凡俗皆有私欲。

竟天可以慨然赴死,符玄卻不能眼睜睜見他如此。就像另一個世界的狐人飛行士,以最決然的姿态擁抱自己的終局,最終以飲月釀成的大禍作終。她靜立原地半晌,口中泛出苦澀:我總知道丹楓是什麼心情了。

她在茶飲裡插了三柱燃香,用了頂好的琉璃金杯,答案仍是未果。有人掐熄了這輕飄飄的燭火,引得符玄惶然回首看去,倒是脫口而出:葉——無相司命,您能不能……能不能,救救方壺?刻在骨子裡的忠孝仁義啊,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這話的冠冕堂皇,分明她隻是不想竟天死去。至少不該因這樣的理由而消逝。

但。蔔者們觀測前路,做出所謂的最優解,她不敢也不能偏私。救方壺和救玉阙太蔔,這兩句話的分量是不一樣的,前者可請帝弓來射一箭之威,後者卻抛棄萬萬人死生,隻求那唯一的活。葉鶴舟隻顧自微笑起來,那雙眼望着符玄。事實證明,花雲應說得不錯。

可她竟也并非沒有心。在飛霄和椒丘的震驚中,停雲回首看向栖雲的無措裡,「巡獵」的光矢将她半張側臉映得透明,像葦草之間承托的月亮魂魄。葉鶴舟踐行了曾許下的諾言,為符玄實現了一個小小的願望。

關于死亡的命題。她目光落在虛空中哪一處,姿态看來比高山白雪更孤冷。生命的軌迹連綴成線,其間穿挂的珠玉相互碰撞。而羅浮新上任的太蔔跪坐在大衍窮觀陣之前,長發與衣擺流水似鋪開,天眼望斷迷霧外的不休演算。透過那砌冰堆玉的軀殼,明亮璀璨華光如此鮮活,比她往日所見過的星辰死亡之景尤甚。

蔔者們觀測光矢之後逸散的流焰,以抉擇命數。此時此刻,她終于得以親眼見到一簇燭火,并非無波無瀾的水中倒影。不存在的風吹過不存在的孔洞,有什麼随着傳唱的夜曲被捎來,于是符玄下意識伸手去接。

她低頭。

是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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