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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來飲杯底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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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們的精神狀态一向如此美麗。在這個天才和怪人滿地走的時代,各色派系和理念層出不窮,人們各執己見地信仰着自己的神靈。為了生存,為了理想,為了所選的路。就像豐饒與巡獵不死不休,祂們的追随者之間必然有漫長的厮殺,為此拼盡一切在所不惜。

戰争本該毫無意義,可地上的凡人,總要依靠什麼而活的。東陵想起他在太蔔司的時候,無數演算的結果在虛空中鋪展,彙成清晰可見的道路。他看見茨岡尼亞的黃沙,另一個自己跌跌撞撞長大,痛苦與死亡将他導向虛無的陰影之下。他能夠理解這一切,但無法感同身受。人就是如此奇妙。環境塑造思維,意識錨定認知,「同諧」希佩的偉力也無法統一所有的人。

他不信神。他也不是神。東陵心想:我追随帝弓司命的意志,并非虔信祂會将仙舟引向絕對正确的路。而我在這行于血和火的天上樓船中學到太多,為了留住這些事物,便漫長一生,都會踐行「巡獵」的命途。

話又說來,他們這些将命途走到一定路程,堪稱舉世聞名的瘋子,似乎都不如何信仰自己的神靈。玉重樓偶爾幫白玉京諸位帶孩子,青年眉目柔和,望着被斫斷的建木,知它仍有微火幽幽。祂說:因為人們最終抵達的唯有一道彼岸,互不相幹,是你選定的終點。

重要的唯有終點而已。夢回還誕生于「同諧」與「秩序」的波瀾之中,投身向「記憶」所戴冠的主宰,又再度背叛了流光憶庭,選擇踏入「神秘」的道路,追尋「純美」伊德莉拉的蹤迹。由此種種,她想要的僅僅自我,因此信仰和命途都不過是達成目标的手段。

誰能将道路走到極緻,誰就是新的星神。可惜他們對成為至高概念毫無興趣,比起無從理解的神,唯有活生生的人,才是對命途最好的解讀。維裡塔斯在得到博識尊注視之前,曾經寫過一篇論文,沒發表,隻有少數人看過。黑塔稱贊他這想法大逆不道,有阮·梅的風範,但她喜歡。此天才一句話攻擊了兩個人,來自蒼城的羅浮人望向她,一語中的:餅幹又烤糊了?

黑塔冷笑兩聲,将維裡塔斯的論文遞給她,低頭看見題首:《論凡人的失去與星神的死亡》。阮·梅在心裡過了一遍,大緻明白黑塔為什麼會這樣說,畢竟世人眼中的神無所不能,怎會因人類的死而消亡?可是啊。她擡手貼在冰冷的培養皿壁上,淡青色的血管被微微照出,過分從容且莫不關己地想——若此世不存在真正意義上有思維的生命,概念的定義從何而來?

這着實有些離經叛道。格蘭蒂娅的成就舉世聞名,内容卻堪稱心驚,于是她被諸多天才和學者們視為徹頭徹尾的瘋子。導緻這情形的緣由是因為:她眼中的真理并不唯一。她是位好的詩人、作家,對寰宇懷有好奇之心的憶者,可她不該也不能被人稱為一位學者。

畢竟若連真理都是不固定的,博識尊的演算又存在何種意義?黑塔對此向來嗤之以鼻,作為能對博識尊問出‘大機器頭,什麼問題是你回答不了的?’這種話的天才,比起答案本身,她更在意的從來是新的疑惑。

不要在意,不許在意,旁者的眼光無足輕重。就像這個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葉子,也不存在完全彼此理解的人。可那又怎樣呢?在蟲群抵達之前,東陵微微斂起了笑意,用折扇輕敲着手心。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場戰争。實際上,也不是很久,約莫三年前,正是他和含章方才加入公司,暫時别去六禦職務的時候。

有翡翠和青金兩位戰略投資部總監作為引路人,至少他們耳旁并無什麼非議和争論的聲音,而東陵和含章的能力也足矣在短暫時間内服衆。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和雷霆手段擺平了衆多異議,每一項任務都完成的漂亮至極。算計、商榷、談判……跟着諸位長生種和玉京令使長大的孩子,本質上,又能是什麼省油的燈?

有人說不愧是那兩位培育出來的接班人,行事風格是同樣的幹脆狠辣,言談之間将生死放得太輕。直到欠了公司債務的星球上有一場内戰爆發,權衡利弊之後負責人選擇放棄這裡,隻待從廢墟中收取此地殘餘的價值。命令下達之後,金發的青年擡手輕輕敲了敲耳麥,含笑提起一件事:諸位是否聽過……一個傳言?

戰略投資部的青金總監,被「鑽石」賞識的契機,正是一顆星球生死存亡的命運。哪怕那時已經背叛了流光憶庭,夢回還仍忍不住将這一幕記錄:狂風揚起弗比斯族最後孑遺那青色的發,築牆的神靈為他敲下一錘,與那雙含笑的眼對望。這是P40以上的公司成員才了解的秘密,戰略投資部有位曾被琥珀王瞥視的雙命途令使。整件事的起因是他拒絕一顆星球的死亡。

東陵輕笑:我知曉諸君背後口舌如何,含章與我俱不在意——畢竟話是這樣的:當旁人這樣說時,你最好真的這樣做了。雪發挑朱的少女撥了撥發絲,像水一樣傾瀉下來,尾端卻有流光似火。她聽見維裡塔斯在耳麥裡歎息,卻沒有出言質疑這個決定,能想象到對方給他們兩人籌劃善後的模樣了。于是她笑出聲來。

是啊,是啊。他們是行于窄門的瘋子,負有同一項罪名的背叛者,無人能獨善其身。東陵不漠視生命,死亡是必要的犧牲,他也千萬白骨中一具。含章實在太過了解他,擡手撫過刀刃,映在眼中蒼色素過新雪。

來自仙舟的孩子啊。生就血與火的天空,追随帝弓司命,并向誰立下過‘若此一去不回,那就一去不回’的誓言。但想來不會有任何人,在葬送這樣多的生命之後,還能從容獨善其身,不付出一絲一毫的代價。

沒有人能逃離這樣的宿命。凡失去的,必将以另一種方式歸來;凡奪取的,必将以另一種形式償還。就像此刻。東陵回過神來,鋪天蓋地的蟲潮已至,恍惚與幾年前人們厮殺的怒吼重合。拖欠的需要歸返,債務需得賠償,但總不該是以死亡和他們的遺物的形式。

和當年的阿芙洛狄忒一樣,他切斷了下屬驚慌失措打來的通訊,隻輕輕落下一聲:我拒絕。職級已經P45的砂金總監心知肚明,就算這單利益真的竹籃打水一場空,歐泊也不會對他和含章做些什麼。比起沒能完全壓榨幹淨的價值,他們的性命顯然要重要得多了。

當然。

今時今日,沒有人會死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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