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了。
“季未?”程景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帶着
些許遲疑。
“嗯,你說。”
“柳井最近……怎麼樣了?”
“他死了。”季未的聲音平穩,情緒穩定,顯然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真的嗎?我不信。”程景一改先前的小心翼翼,下意識皺起眉頭,表情和語氣慢慢嚴肅起來,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覺握緊衣角。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給你開玩笑嗎?”或許是在外混了多年的緣故,季未一本正經瞎扯的時候,幾乎沒什麼人能看出端倪,更别說現在兩人還隔着太平洋、連面都見不到。
柳井還活着這件事,目前隻有少數人知道。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我從來不開玩笑。”
“他怎麼會……”程景的音量突然拔高,混着東西被打翻的聲音:“他不是在你身邊嗎?怎麼會死呢?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沒事我挂了。”
“不要挂,季未你快告訴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程景突然激動起來,帶着再也壓制不住的感情:“我就隻有他這一個孩子……”
“當初不顧一切把他扔在江津的不正是你麼?現在怎麼想起來他是你唯一的兒子了……”
“我……”大洋彼岸的程景淚流滿面,聲音斷斷續續,渾身顫抖不止,“明明是你……”
她終于支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慢慢順着牆壁跪坐在地。
手中的水杯沒拿住,一下子掉落在地。杯中的水,悉數撒在她素白的長裙上。
“季未,我是不得已才這樣做的……要是不這樣,那柳家……”
“所以他今天為了柳家去死也不冤。”季未突然打斷了她,語氣裡彰顯着他一貫強硬的态度。
季未情緒的波瀾沒有一點起伏。反觀程景,會發現她情緒波動很大。
程景單手死死捂住嘴巴,盡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還是失敗了。
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順着聽筒傳來,落入季未的耳朵。
他不再出聲,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這樣安安靜靜等着對面挂斷。
很久以後,對面的抽泣聲漸漸弱了下去,接着又是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被打翻了。
“季未,你是在報複我嗎?”程景慢慢冷靜下來,雖然還帶着哭腔,但還是能聽得出來她的語氣裡帶着些許懷疑的味道。
“就因為以前我做的那些事,你就故意縱容,或者說是蓄意害死了他是嗎?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你怎麼能讓他死?是你親口答應我要報他平安的……”
說完,程景再次掩面痛哭起來:“都是我不好才害了他,如果沒有我,他就不會死了,為什麼還要牽連到他……他才17歲啊!”
面對程景的诘問,季未并不覺得心虛,他隻覺得柳井很慘,明明什麼也不知道,卻必須替家族背負這一份沉重的罪惡。
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麼柳井在得知自己的父母犯了不可饒恕的罪後,會說出“我的信仰沒了”這句話。
柳井是無辜的,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參與過任何一件違法亂紀的活動。可他也是悲哀的,被最親密的人養在象牙塔裡,不谙世事不說,連外面什麼時候翻了天都不知道,更别提一夕之間被人遺棄反目了。
自始至終,季未一言不發,任憑沉浸在悲痛的程景對他百般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