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她過得好好的。”與暴跳如雷的周正比起來,季未顯得尤其平靜。
“先前我不願意出庭,是有原因的。”
“如果那時候我敢站出來指認白續憲和趙震勳一行人,不出三天,我必死無疑,不可能安然無恙的活到現在。”
“我很久以前就說過了,警方會不遺餘力的保護你們的安全。”此時的周正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一反常态嚴肅起來,連先前翹起的二郎腿也放下來了。
“說這話之前,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季未冷冷的斜了周正一眼,眼裡的諷刺清晰可見。
“這麼多年了,江苑市公安局承認過我嗎?你們總說自己找不到文子越,事實上,你們真的去找過了嗎?”
“無非就是定期發個尋人啟事,告訴别人你們真的很在意這個烈士遺孤,僅此而已。”
“她的父母已經沒了,找回來了又怎樣?難道警方會把她當親生女兒養嗎?”
“文錦尋的命是命,我季未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我被他們發現的時候,除了文錦尋,有誰想過要來救我?”
“還有文子越,她被綁架的時候才7歲,難道要我告訴她,你的父親為了抓到更多的壞人,不惜獻祭你的生命嗎?”
“說句難聽的,如果文錦尋那天沒有來找我,我早就死了;假如程景後來沒有收留我,我也不可能會活到現在,請問,這些和你江苑警方有什麼關系?”
“你們口口聲聲說會保護幸存者的安全,可事實上,自從文錦尋死後,誰會在意我們的死活?”
“還有那些慘死在人販子手裡的冤魂,難道他們就不委屈嗎?要不是警方遲遲不肯行動,他們又怎麼會死在那場大火裡?”
周正說不出話來了。
他一直都知道,季未心裡委屈,也知道,江苑警方始終虧欠邕甯孤兒院裡的那些孩子們,不論是之前,還是以後。
故事的最後,世人隻知道江苑市刑偵大隊隊長文錦尋為大義獻身,憑借一己之力搗毀犯罪窩點,無人識他季榷言,協助警方破案不說,被罪犯抓住折磨不說,還被人當成害死文錦尋的罪魁禍首,無端承受了很多年的流言蜚語。
……
空氣突然像凝結般詭異安靜。這沉默如同一道無形的牆,阻隔了他們的言語交流,隻剩下人造微風的歎息和心跳聲在不斷敲打着這壓抑的氛圍。
周正其實很想告訴季未,其實他們一直在找文子越,不僅僅是張貼尋人啟事那麼簡單。
但凡隊裡有人出外勤,都會被人叮囑要刻意留意周邊的環境,要是能發現文子越的身影,那再好不過,要是沒發現,那就再接再厲。
隻可惜文子越被人藏得太好,他們暫時還找不到。
還有他們并不是不想去救那些孩子,隻是實在沒有想到,那些人會下手那麼快那麼狠!
等他們發現行動計劃早已洩露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孤兒院的大火也控制不住了。
文錦尋一直蹲守在孤兒院附近,見孤兒院裡起了火,哪裡還顧得上等待上級下達指令,立刻沖進火場救人去了。
最後經法醫鑒定,那些孩子早在起火之前就死了,死因不詳,疑似中毒。
這場大火的火源,是孩子們的身體 。
他們也想過把季未找回來,讓季未在警方的保護下,重新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誰知,季未不告而别,再見面時,他已經變成了一個能頂半邊天的男人,哪裡還需要他們的保護。
盡管沈鋒當着季未的面總是一副不留情面的樣子,可私底下總是告誡他們這些後輩,隻要季未不犯法,千萬不要去幹涉他的任何抉擇,也不要故意為難他,能幫則幫。
久而久之,江苑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裡的人都知道了,季未曾是與文錦尋并肩抵抗黑惡勢力的英雄。
可季未不知怎麼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鮮少再踏上江苑的土地,也幾乎不和與周正以外的警察聯系。
……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隻有時間在這沉默中緩緩流淌,滴答滴答地敲打着兩人的心弦。
許久之後,季未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果然,說出來之後痛快多了。”
此時季未蛻下了成熟理性的外殼,像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一樣,張揚的笑了出來,“一群爛好人,老子恨不得把髒水全潑你們頭上,你是啞了還是聾了,怎麼也不解釋幾句?”
“老子豁達一生,怎麼可能連這些道理也不懂?我隻是想把你們的黑曆史翻出來照照太陽而已,你怎麼那麼死闆?”
周正思考了半天季未剛才說的話,這才反應過來,“季未你他媽有病啊!老子招你還是惹你了,拿這個來氣老子!”
見季未這幅模樣,周正立馬就明白了,像季未這樣通透的人,不會死抓住一件事不放的。
要是他知道把一件事情抖落出來以後會傷害到你,還一意孤行的話,那八成是你惹到他了。
“不是,你有什麼氣沖我來行不行?别說這種話,怪吓人的。”
“留點口德吧啊,我知道你心裡委屈,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
“我當然知道你們警方已經盡力了,但還是覺得膈應,明明可以避免這個悲劇的。”說這話的時候,季未有些怅然若失,擡頭盯着天花闆,不知道在想什麼。
“再說了,我不說得誇張點,你怎麼能感同身受我的痛苦?”季未頓了頓,突然來了精神,嫌棄的白了周正一眼,“你應該慶幸老子現在隻是用語言攻擊你,等哪天老子心情好了,也把你扔湖裡,讓你感受一下以身喂魚的滋味。”
“……”
得,繞了半天,還是避不開柳井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意外這事兒。
“不是我說你,因為一個柳井,你竟然這樣侮辱你的恩人,你的心是鐵打的嗎?”
“你倆能相提并論嗎?那可是老子暗戀了9年的人!他要是死了,老子得孤獨終老!”
話剛說出口,兩人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