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未并不在乎這種程度的侮辱,因為邕甯孤兒院的那些護工比這更過分的事都做過。所以對他來說,隻要不死,其他都是小事。
隻是,趙震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揭開他的傷疤,把那血淋淋的傷口亮出來供衆人觀賞,他難免會覺得膈應羞愧。
雖說季未的心裡翻江倒海,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半分。一想到趙震勳做的那些事,季未恨不得親手殺掉他洩憤,畢竟像趙震勳這樣的人渣死不足惜。
可沖撞了趙震勳以後怎麼辦呢?程景會不會為了維持兩家的關系,把他趕出去。季未不敢賭,隻能按捺住心裡滔天的怨念,假裝無事發生。
趙銀川站在趙震勳身前,一言不發,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季未,像是要把他看出一個洞來。
年少輕狂的昊宇看不下去了,嘲諷道:“喲,趙大老闆真好意思說呀!您不覺得自己很下作嗎?連虐待孤兒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昊宇冒着得罪趙震勳的風險,開口替自己解圍的時候,季未愣住了,難以置信的盯着他,像是要在他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昊宇,怎麼說話的?”程景輕飄飄的呵斥了昊宇一聲,慢悠悠的掀起眼皮,掃了一眼對面坐着的趙震勳,不客氣道:“趙叔,真當我長青公館的茶好喝啊!是不是還要給您加點我們阿言的血進去?”
趙震勳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原以為程景是個怕事的,卻不曾想,程景也是個硬骨頭,還是個護短的:“小程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程景嘲諷道:“我什麼意思您會聽不出來嗎?”她突然冷笑一聲,擡起茶杯,優雅地抿了一口,這才不急不慢的開口道:“家父聽聞趙叔最近閑得慌,想給您找點事做,不知您老意下如何?”
“那倒不必。”聽到程景提到她的父親,趙震勳慌了。他實在想不到程景居然會因為一點小事就驚動她的父親,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自從程景悔婚以來,她再也沒有回過家,也鮮少和家裡聯系。她不顧家裡反對,自作主張嫁給柳衍的時候,整個程家,沒有一個人來捧場。
倒不是程家人不愛她這個女兒,隻是他們想讓自己女兒服軟。對于程家來說,隻要程景開心,嫁給誰都一樣,因為他們永遠可以為程景的錯誤買單。
直到柳井出生,這個僵局才得以打破。
“是嗎?”程景滿意地笑了,繼續道:“我們阿言的出身是不太好……當然了,先前遇到的人裡也沒幾個好東西,但是不影響他前路坦蕩呀!”
“我把這倆孩子當親生兒子養,看誰還敢在他們面前作威作福!”說罷,程景朝趙震勳莞爾一笑:“趙叔,您說是不是?”
聞言,趙震勳臉都黑了,連飯都不吃了,氣沖沖的帶着趙銀川走了。
程景屏退了所有人,單單留下季未。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這才朝季未勾了勾手,嚴肅道:“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季未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程景的要求做了。
“知道我為什麼會選你嗎?”程景一邊說,一邊把自己右手小拇指上金光閃閃的戒指摘下來,托起季未的手,将手裡的戒指套在季未的小拇指上。
“不知道。”季未如實回答,視線卻不自覺被程景的動作所吸引。
“因為你有野心,也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程景抓着季未的手,放在璀璨的燈光下,好讓季未看清楚戒指上面的輪廓和紋路:“這是我程家的家族徽章,好好保管,别弄丢了。”
聞言,季未吓了一跳,連忙抽回手,把手上的戒指摘下來,捧在手心裡遞給程景:“老闆,這太貴重了……”
程景挑了挑眉,雖然臉上的表情未變,語氣卻慢慢冷了下來:“給我戴回去!”
季未初來乍到,當然不敢反抗,隻好猶豫着把那枚戒指重新戴回去,生怕程景會生氣。
“這就對了嘛!”程景笑着站起來,摸了摸季未的頭,微微低下頭來,和他對視:“榷言,我先替你改個名字,再送你去程家避避風頭,你意下如何?”
”好,謝謝老闆。”面對程景流露出來的善意,季未隻覺得别扭,但還是應承了下來。
“叫什麼好呢?不然叫你呆子吧!”程景笑着逗他。
聽到程景要叫他呆子,季未連忙搖頭,臉上寫滿了不情願。
“喲,原來你會拒絕人啊,我還以為你真是個呆的,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
“季榷言……這名字真好聽,誰給你取的?”
“我不知道。”季未如實回答,語氣裡滿是小心翼翼。
“真是個小可憐,是不是連自己家在哪都忘了?”
“嗯……”季未把頭埋得更低了,生怕程景看到他那早已泛紅的眼眶。
“季月如詩映才情,未來可期贊未停……從今天開始,你就叫季未,怎麼樣?”
“嗯……”季未再也忍不住了,任由滾燙的淚水從臉頰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卻不哭出聲來,顯然是在壓抑自己的哭腔。
“哭什麼哭,像個姑娘一樣,還有,給我把頭擡起來!”程景恨鐵不成鋼,但又于心不忍,隻好一邊呵斥季未,一邊用手背抹掉他的眼淚。
她當然知道季未在來這裡之前經曆了什麼,也知道一向冷靜自持的季未為什麼會哭。
季未之所以會突然失控,不是因為趙震勳今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他難堪,也不是因為今天有人替他出頭,更不是因為程景給了他自己的家族徽章…
季未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程景給了他新生,也讓他知道,自己那麼多年的堅持沒有白費。
“對不起……”
“别說對不起,在你的世界裡,你永遠是對的。”
“白家算什麼?趙家又算什麼?等你長大了,你要淩駕于他們之上,讓他們跪在地上向你求饒。
“在這段關系裡,你永遠都沒有錯,那是他們欠你的。”
“你要滿意你自己,一直到你死,别人不滿意你,那他可以比你先死。”
……
季未回去的時候,趙銀川守在他的房門前,看樣子是在等他。季未熟視無睹,徑直略過了他,準備開門進屋。
還沒等季未掏出鑰匙,趙銀川突然拿出一方含有迷藥的手帕,用力捂住了季未的口鼻。季未立馬反應,掙脫了他的束縛,但還是吸入了不少迷藥的氣味。
“白于霖,你怎麼那麼無恥!”季未的視線漸漸模糊,但還是強撐着身體不敢倒下,生怕趙銀川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來。
趙銀川一言不發,趁着月色,慢慢走近他,還朝季未伸出手,看樣子是想把他抱進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