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姐姐會不會覺得他惡心，他已經無暇再去想了。

他隻知道，或許過了今天之後，他再也沒有機會跟姐姐提起他那一腔并不被期待的感情。

所以就這樣吧。

給自己一個徹底袒露心聲的機會，然後随便姐姐如何審判他。

而鐘意在聽完那些話後，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因為她此刻的心緒太複雜了。

她猜到了殊馳喜歡她，但在她的猜想中，殊馳應該是高考完之後，與她相處得越來越多才喜歡上自己的。

可沒想到，他居然......高考之前，就對她有了别樣的心思。

鐘意企圖在短時間内消化這個事實。

可當她每次想開口說點什麼時，卻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晏殊馳看出她的為難，也并不奢求回應，隻是故作輕松地對她笑了笑。

“姐姐不用為難。我今天隻是憋太久了，所以才沒忍住跟你說這些。但你放心，我隻放縱這一天。等我搬回宿舍以後，我還是你的弟弟，你也是我的姐姐。無論你在哪裡，經曆着什麼事情，隻要你需要我回來，我就一定會出現在你面前。”

這樣不摻一絲雜質的少年情感，很難不讓人動容。

就連鐘意，都快被他專注眼神中的情意掀翻了理智。

可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年齡鴻溝，還是把鐘意的理智拉了回來。

頓了頓，她道：“那我送你去學校。”

“好。”

兩人一同推着箱子往電梯口走，鐘意見他行李隻帶了一個箱子，便問：“你隻有這些東西嗎？一個箱子應該裝不完吧。”

晏殊馳笑了笑，故作輕松道：“姐姐不會想趕我出門，以後都不許我再回來了吧?”

鐘意當然沒那個意思，便道：“反正離得不遠，你有什麼缺的，随時回來拿吧。或者叫我給你送去也行。雖然......但我以前的話還是算數的。這個家裡，永遠會有你的一席之地，隻要你還認我這個姐姐的話。”

是啊。

姐姐曾跟他說過的話，似乎從未食言過。

當初也正因為她這句話，讓一腳踩在半空鐘，靈魂無所依靠的晏殊馳落回了實處。

雖然現在他又要離開，但這一次，他沒有了從大伯家離開的那份惶恐。

因為姐姐心底還是在意他的。

哪怕她的那份在意，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種在意，但晏殊馳還是覺得滿足。

于是他又變回了從前乖巧的晏殊馳。

“我知道的，姐姐。你平時一個人在家裡，也多注意安全。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工作也不要太辛苦了。好好照顧好自己。”

兩人你來我往的一番道别，還真有點離别傷感那味兒。

以至于上車後，兩人都沉默下來，不知該再說些什麼。

晏殊馳有心找話題，卻又覺得此刻應是無聲勝有聲，所以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偶爾用餘光掃過駕駛位上的鐘意，想在離開之前，再好好地看看姐姐。

轉眼兒紅燈變綠，鐘意踩下油門準備繼續前行。

但就在此時，左側方一輛私家車似是沒看到紅燈一般，在其他的車輛都已緩緩在紅燈前時，唯獨它一騎絕塵地繼續往前沖刺，速度還極快。

人行道上目睹這一現象的群衆，已經有人開始尖叫起來。

雖然那私家車也鳴笛做了示警，但它速度實在太快，鐘意完全來不及反應，那黑色冷硬的車頭便向她副駕撞了過來。

那一瞬間，鐘意腦子忽然嗡地一聲被堵住了。

随之翻湧而來的，是高三那年與父母自駕遊的畫面。

失控的貨車撞上他們的私家車，父母驚恐地喊叫，漫天飛舞的碎玻璃和着父母的血一同散落在車身之中。

雖然她被母親及時用身體護住，卻依舊看見了那抹令人觸目驚心的紅。

而這一刻，那私家車飛速疾馳而來，似乎與高三那年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鐘意連躲避都沒了力氣。

但很快，鐘意似乎聽見咔哒一聲，然後很快便有人向她猛撲過來，像當年的母親一樣，用自己溫熱的身體将她緊緊護在懷裡。

随即一聲砰響，那輛失控的私家車，終于撞上了鐘意的車。

令人意外的是，撞擊感似乎沒有鐘意想象中那麼劇烈。

但鐘意回神後，也沒心情關心車子了。

她急忙推開護着自己的晏殊馳，急地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殊馳，殊馳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晏殊馳忍着痛安慰她：“我沒事，姐姐。不用擔心。”

可這話，在鐘意耳中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因為她很快就發現殊馳留血了。

他的額頭，頸間都滲出了絲絲血迹。

每一道傷口看起來似乎不大，但多處血迹聯結在一處，看起來依舊十分駭人。

尤其是他耳後那道傷口，鐘意甚至還看見裡面插着一截斷掉的玻璃碎片。

那是車門玻璃被震碎後掉落下來的。

可晏殊馳對此渾然不覺似的，隻撥開鐘意的長發看了看，确定她沒有手上後，便松了口氣。

“你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