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天，風雪催人老，轉眼間宋航大學畢業都兩個年頭了，淩诩仍在深造，未來還會出國，前途一片光明可見。
聖誕前夕，淩诩忙完實習，回家洗了個澡出來，宋航已經在樓下等着他了。
他坐上車，摘下圍巾，抱着宋航的頭啃了一大口，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絲毫看不出來兩人分别了一百多天。
“宋哥，恭喜奪冠。”淩诩笑着祝賀他，從大衣兜裡摸出來一個籃球模型的u盤。“這是客戶公司的産品，我覺得很可愛，就買了一個。”
畢業後，宋航進了國家隊，滿世界打比賽，兩人聚少離多，甚至因為存在時差，有時一個星期都連不上線。
然而等過兩年他退役了，淩诩又會因讀博而忙得不見天日，共創未來的日子，實在難熬。
見他不吭聲，淩诩隻當他是連軸轉累着了，他轉了轉眼珠，提議道：“車上的吉他還在吧？吃完飯我們去河邊逛逛，淩哥給你吹拉彈唱，包管你滿意，不滿意就把我推下河。”
宋航噗呲一聲樂了，忍住笑斜了他一眼，嗆聲道：“你那吉他半輩子都沒摸過了，整個人都快埋書海裡去了，看來今晚得去河裡當美人魚。”
“怎麼？怪我冷落你了？”淩诩賤嗖嗖地笑，“還有更冷的時候，你且寬容寬容。”
他指的是，明年碩士畢業，就要去國外讀博，那時才是真正的不見天日。
一路上，宋航都在思考些什麼，對淩诩愛搭不理的，後者這才有了危機感，拼命從腦子裡搜羅蛛絲馬迹，他不會在外面有狗了吧？
到了宋航家，夜色暗暗降臨，暖黃的燈光通過一扇扇窗戶透出來，宋航和淩诩一邊拌嘴一邊換鞋進門。
“都跟你說了不用買東西，家裡什麼都有。”
“哪有談戀愛空手上門的道理？”
“什麼空手，你不是牽着我的手嗎？”
“……宋航！你學我！”
兩人說着說着互相擠兌起來，堵在門口誰也進不去，穿着圍裙的孟婉秋從廚房探了個頭出來，沖樓上揚聲喊：“老公，下來把那兩個臭小子一起打出去！”
“來咯！”
淩诩瞬間站直，殷切地彎腰問好：“阿姨晚上好，打擾了。”
宋航好笑地擡腿踢了他一腳，拎着他的後脖領拽進了門。
得知宋航這幾天要回家裡住，孟婉秋早早給保姆阿姨放了假，所以現在家裡一共就四個人，她做了六道菜，寓意六六大順。
把淩诩買的禮品堆在老地方之後，宋任遠才裝模作樣地在沙發上坐下，被老婆吼了一聲就乖乖進廚房幫忙了。
回到家裡，宋航的心事明顯更重了，甚至重到了需要出門抽煙的地步，淩诩看在眼裡，實在不知為何。
“宋哥——”他趴到宋航身後，把取下來的圍巾給他戴上，有些不安地問，“是不是訓練太累了？還是你真的怪我冷落你了？”
“沒有……”宋航下意識否認，他腦子裡也很亂，急于想要抓住一根線頭，解開這團亂麻。
淩诩從背後抱住他，悶悶地說：“你下午一見到我就不開心，還說沒有。”
“難道說……”他嚴肅地掰過宋航的腦袋和他對視，“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我不夠帥嗎？魅力不夠大嗎？你說你說啊！”
宋航讓他的無理取鬧逗得哼笑，煙霧從鼻子裡噴了出來。
見此，淩诩反而松了口氣：“笑了就好，我真怕你有什麼都憋着，最後給我來個大招。”
“沒事，隻是我有點事情想不通。”宋航把煙一碾，一掐，扔進垃圾桶。
飯桌上，宋航的情緒仍是不高，他爸媽擔心兒子心裡藏着事兒，不肯跟父母說，于是趁着宋航上樓換衣服的空隙，偷偷問淩诩：“小诩啊，航航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感覺他不大對勁啊。”
淩诩聳聳肩，歎了口氣：“叔叔阿姨，我也不知道，等會兒我再多問問吧。你們放心。”
不放心也沒辦法，自從那件事過後，宋航明顯對他們少了些親近。
吃完飯，四個人都準備出門走走消食，兩位長輩先行離開，淩诩和宋航取了吉他才走。
冬天的衣服有些厚重，吉他其實不太好拿，而且這麼大冷的天，露着手在河邊吹風彈吉他，怎麼看怎麼傻逼。
但淩诩幹的傻逼事兒還少嗎？
寒冷的冬夜，淩诩抱住冰冷的吉他，往手上哈了兩口熱氣，擡頭對宋航眨眨眼：“宋少爺，我隻彈一首，過後要付費咯。”
宋航拗不過他，隻能蹲旁邊給他擋風，兩隻胳膊搭在膝蓋上，冷酷地說：“宋少爺打算把你扔河裡。”
低調深沉的情歌輕輕哼出，吉他稍後才跟上，他和吉他的配合還是那麼完美。
一曲終了，宋航沉默地抽着煙，淩诩搓了搓凍僵的雙手，往他懷裡一放，喟歎一聲：“真暖和。”
睨他一眼，宋航緊了緊外套，烤着肚子上一團冰塊慢慢融化。
“淩诩……”半晌，他叼着煙問，“你為什麼這麼拼命地讀書？我以為你會想成為專業的吉他手或者主唱，參加樂隊什麼的。”
淩诩調整了下姿勢，緊貼上去，一隻手從他的外套裡繞過了背後，摟住了他的腰，這麼坐着沒那麼别扭。
他漫不經心地笑：“我沒有打算放棄吉他，也當然想成為一流的吉他手，我一直都在寫歌，創作新曲子，隻是沒有時間去加入像樣的樂隊。……越長大，我越心慌，我想和你有個穩定的未來。”
宋航蓦地扭頭，面露疑惑。
淩诩接着說：“玩音樂吃的都是靈感，我有深沉的熱愛，但不能保證我會一直有靈感，等到靈感缪斯徹底抛棄我的那天，我又該拿什麼維系你和我的未來？”
“等我青春不再，容貌衰老，嗓音也不複從前，你還會不會繼續愛我？我時常會想到這個問題，以前，我總覺得——死在我最燦爛輝煌的時候就好，那之後的事情我完全不去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