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凝視了片刻,忽然感覺眼前昏花了一下,整個身體要往前栽倒,她急忙穩住自己,一手扶着額頭,弄不清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恍神的這個片刻,巨物已經從地穴裡沖出來了,黑夜裡隻看見一條渾然粗壯的東西,嗖地一下翻上天空,攜帶着狂風,将随行的家丁吓得哇哇大叫,一哄而散。
封梅用鐵劍支撐着自己站起,但是酥軟的感覺愈加強烈,整個人貼着劍柄滑落。她又勉強拔出劍來,竟然見到原本寒芒奪目的劍身上,現在布滿了一層黑色血迹,将精鐵的表面燒灼得鏽迹斑斑。
“不對……這不對……”她還在失魂落魄地自語,朦胧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團燦然晶黃色的圓球形,眨動了兩下,當中的豎瞳倏然擴展開。
她意識到了那個就是龍,它正在看着自己。但是她此刻已經被藥力掌控,連手掌都攥握不起來。
布滿黑色鱗片的巨尾甩過來,橫向掃中了封梅,把她掃出很遠,跌進了巨大的坑洞巢穴裡……
原本是個新年,但是晉州城沒有一點熱鬧,家家閉戶,街上隻有寒風清掃着遍地的紙錢。
一個粗犷壯碩的人影行走到解宅的後門,他擡起手,手掌上包裹着一層厚重粗布,手腕上是沉重的鐵護腕,雕刻着猙獰的龍首圖案。他用手指在門闆上扣了扣,對面選響起一個清冷而嬌柔的女子聲音:
“風雪夜歸何人?”
一個粗啞而蒼老的男子聲音回答:“傷心人天涯客。”
門被從内打開,露出一張豔若桃花的小臉。小桃跟平時完全不同,收斂了眉梢眼角的天真,神情冷冽尖銳,走出了門站在來人身前。
“事情都辦好了?”
小桃點點頭,“逃回來的家丁親口說的,她掉進巢穴裡了,她完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嘶啞的嗓音又響了,“她沒那麼容易完,隻是掉進去了,要不了她的性命。”
小桃冷笑,“我下的藥量很重,她根本沒有反抗的可能。對面是一條不通人性的惡龍,你說,她是不是完了?”
男人終于略微松了口氣,“幹得不錯,你可以回家了。”
封桃的表情複雜,她心裡也并不好受,但是眼前發展有利于她,她隻能樂于接受了。
擡起眼,逆着冰冷蒼白的月色,她眯起眼睛,想要探視對方圍帽下的面孔,隻能隐約看見他的眼瞳顔色很淺,是一種……好像動物的棕黃色。而從面罩外露出的眼眶與眉梢處,卻分布着許多不似皮膚,仿佛細小鱗片般的瘢痕。
“你是……”
男人打斷了她的話,也打斷了她的探視,“不該你管的,不要管,我不想你步了封梅的後塵。畢竟……我們家族,隻犧牲一個就夠了。”
從渾渾噩噩裡清醒過來,感覺渾身上下就像吸滿了水的棉花,沉重無比。封梅忍住哀歎,翻身爬起來,但是支撐在下的手一滑,整個人又栽回了濕黏黏的地上。
身下比較柔滑,更具體說,應該叫濕滑,像個爛泥坑。她抓了一把濕泥巴,想到這裡是一隻畜生的巢穴,誰知道它天天窩在裡面幹什麼,會不會是尿尿和泥玩,就趕緊随手丢開了,還将手掌在下擺上蹭了蹭。
掙紮着爬起來,雖然依然渾身無力,眼珠發脹,頭痛惡心,但是至少開始恢複清醒了。鐵劍不知道掉到哪去了,那柄鏽劍現在已經跟一把劈柴刀差不多,多少還是聊勝于無吧。
封梅環顧着周圍的環境,眨眨眼,滾圓的眼珠邊緣亮起夜視功能,發現這裡是深坑底部的某處空間,土壁上攀爬着一些枯根須,好似放大的蟻穴。
忽然,一股很強的被窺視感湧上來,她警惕地四處張望,看見土壁上一個窟窿,另一頭隐約有一團晶黃色的眼珠眨動了一下,然後響起輕微的骨骼催折聲,霹靂吧啦的異響之後,一條赤條條的人形竟然從窟窿的另一邊探出頭。
他隻露出半身,白皙的皮膚下,還有幾處有沒蛻幹淨的鱗片,黑色甲片散發着幽暗的光澤。他的模樣和中原人物稍微不同,更像個高鼻深目的番邦外族,一雙蒼綠色眼睛閃爍着幽幽的狡黠,眼底與顴骨間的位置,有一塊較大的鱗片,比身體上的更華麗一些,散發出翠碧色。
封梅愣愣地看着他,披着一條玄黑的絲織物,輕飄飄覆蓋着赤裸的身體,随着步履動作不時露出蒼白胸膛。
“你……你就是……”
他啧了一聲,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真煩!我已經說過了,我不要女人,他們為什麼每年還要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