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梅在一瞬間,心裡轉過了無數的念頭,她急切地追問:“你能說話?不是……我想問,你跟誰說過了?你不要獻祭?那晉州城的人怎麼不知道呢?”
他不單沒回答,臉上的表情還更加煩躁了,“每個女人都那麼聒噪!要不然就大呼大叫,大哭大鬧。她們也不好吃,為什麼還要每年送來?啊!煩死了!”
“……”封梅滿臉呆怔怔的表情,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她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情況,雖然從高處跌下來,但是好在掉在爛泥譚裡,傷得不重,可以站起身,體内的軟筋散也在漸漸失去藥力。但是頭頂的洞口距離太遠了,除非會飛,不然想要徒手攀登上去,實在不可能。
這裡的環境也比較糟糕,陰濕而寒冷,加上泡在泥湯子裡半天,封梅覺得自己快要冷透了。先把身上濕了髒了的布料脫掉,皮甲與護腕護腿都解下來,穿着亵衣瑟瑟發抖地縮在稍微幹燥些的地方。
“喂!”她沖着旁邊的龍先生喊了一聲,“這裡就沒有火嗎?”
他還是很不耐煩,語氣暴躁,“你要火是吧。”說完鼻息粗重了一些,從高挺的鼻管底下噴出一團燥烈的的熱氣,夾雜的猩紅的赤炎,一大團撲在他的腦殼上,火星散去後,那顆半人半龍的腦殼依然毫發無傷。
封梅又沉默了,“……沒有就沒有呗,那麼激動幹什麼?”
她隻好抱着雙臂,哆哆嗦嗦地在地上尋找,想要劃拉點幹樹枝堆積起來了。忽然,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問:“既然你不想要獻祭,那之前幾年的女子都哪去了?”
龍的豎瞳轉過來,眼皮眨動了兩下,伸出比平常人長出一截的手指,勾了勾,“你跟我來。”
他在前面帶領着,左轉右轉,走到了一塊稍微明亮的地穴,天色好像轉為晴朗了,濃重的雲團散開,露出一線冷冽的白色月光,照射在泥沼裡并列排放的幾個墳頭。
“這個,是去年丢下來的,她很不走運,穿在一根樹立的長樹枝上,當場就死了。”
手指平移,指着旁邊的一個墳丘,“這個,是前年丢下來的,她倒是挺幸運,受得傷也不重,但是她身體嬌弱,在洞穴裡忍了幾天,喝冷水吃生肉,沒出一旬就病死了。”
“還有這個,”手指又移動向另一個墳丘,“活得最長的就是這個,我也忘了她是哪一年下來的,她的身體強健,可是在洞裡困了幾年就瘋了,最後自己在一塊大石頭上撞死了。”
“……呃——”封梅沉吟了半天,終于找到了問話的切入口,“你為什麼不把她們送回去?你要是主動向晉州城的百姓表示善意,說你不需要獻祭,不就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嗎?”
“為什麼要送她們回去?”他的表情既嚣張又挑釁,還有幾分不可一世的驕傲,“凡是洞穴附近的,都是我的東西,包括那些掉進來的女人,她們也是我的财産!我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财産送回給别人?!”
“……哈,”封梅莫名地感歎了一聲,“所以我也是嗎?你把我也當成你的财産?”
“對,你也是我的。”
她點點頭,往地上一坐,手腳攤開,“我餓了,既然你這麼說,現在我歸你負責,給我找食兒去。”
黑暗中龍眼瞠大,不敢置信的表情看過來,“你說什麼?”
“我就不點菜了,你到外面去看看,有什麼弄點什麼回來吧。”她躺在地上,一副理所應該的模樣,“哦對了,太黑了這裡,你想辦法弄點光亮。”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吃了你?”低沉的龍吟從他的胸腔裡滌蕩着,能清晰地感受他的怒氣,正在不斷地積累。
封梅不怎麼在意,她根本不怕的,“我知道你們基本上什麼都吃的,但是唯獨不愛吃同類的。”
她也在黑暗當中眨眨眼,眼珠邊緣亮起一圈細細的金線,在暗夜裡閃爍驚人的光澤。
“你……”龍确實被她驚到了,凝神上前了一步,似乎想要把她看個清楚。他在那邊深吸了一口氣,細細分辨嗅到的味道,确實感受到了絲絲熟悉,“你身上确實有龍的氣味,但是很淡薄了,為什麼?”
“傳說,我們滄州封氏祖上娶了一個龍女做妻子,所以我們世代後裔都是半人半妖。”
“你說我是妖?”他又生起氣來,喉嚨裡咕噜噜翻滾着不善的聲響。
“你确實不好說,說妖也行,說獸也行,還是孽畜?坐騎?你選一個?”
他大吼一聲,直接撲過來,人形松散開,眉眼怒瞪擴大,腦殼砰一聲脹開成了一顆龍首,拖拽了漆黑色的幾縷長須。身後跟着颀長的身子,拉拽成一截一截,布滿了黑色閃爍幽光的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