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進入我的巢穴的，都是我的财産。”

“咳咳——”封梅仰着頭朝上放呼叫一聲，“拉我上去。”

比身軀纖細些的獸尾，卷住她的腰身，輕輕拉扯起來，放在坑洞邊緣。

她利落地落在龍的身後，提醒了他一句，“他已經殺過很多條龍了，你還真不一定能碾壓他。”

巨大的龍首側過一些，從上方俯視着她，“那他和你比怎麼樣？”

封梅無奈地仰頭，“你要是這麼低估他，那你要倒大黴了。”

一尾通體黑色的巨龍沖撞過去，将渺小的封覺撞在山石上，飛濺的塵土和碎石到處都是。封覺被巨大的力量抵進了石隙裡，他的兩手抓握住上下兩根利齒，身體拱起繃緊，忽然膨脹的肌肉撕扯開緊緊束縛在身體外的衣裳，蒼老的身體竟然脹大了一倍有餘。

他的力量徒增，下盤蹲低，蓄起一股力量，低吼着呼呵了一聲，把龍首推開。人形迅速跳上山石，一把扯開背上的一層粗布，露出寬柄的重鐵大劍，劍身閃耀着燦爛的咒文，寒光驚心，刃鋒铮铮作響。

封覺默念了幾句，身體忽然輕飄飄随風而起，跳躍上了龍脊背，沿着鱗片與鬃須朝着龍首的方向狂奔。他瞬間脫離的年歲的束縛，甚至已經脫離了人的軀殼，快得驚心動魄。

龍也在瞬間感到濃烈的殺意和危機，搖動的巨型身體，在山谷裡翻滾沖撞，翻卷出遍地的狼藉，它想要把封覺甩開，但是他亮出鐵劍，狠狠刺中鱗片的間隙，把自己穩穩固定住。

痛呼的龍吟聲震動九天，仿佛驚醒了整個沉寂已久的深谷，讓死掉了百千年的山水都活了過來。飛鳥走獸驚跑了之後，也有些大蛇從各處地穴裡竄出來，整個碧山瞬間熱鬧起來。

封梅匆忙躲遠了，免得自己不幸被傾落的石塊砸死。她皺着眉打量着場中的戰況，雙手合在口邊，扯着嗓子喊：“反抗啊！别被他的攻擊壓制！斬龍訣眼下殺不死你，但是他在消耗你！”

封覺從仰倒的龍身上躍下，朝着封梅的方向過來，他此刻顯得極其兇惡，身形壯闊，肩臂胸背鼓脹着蓬勃的肌肉，因為剛剛劇烈運動而呼呼喘氣，臉色赤紅，胡須倒豎。

“你在幹什麼？你站在哪一邊？”

看着他氣沖沖過來，封梅倒退了一步，不過她也反唇相譏，“把我賣給龍，您是站在哪一邊？”

他扯開上唇，噴出熾烈的吐息，在寒冬裡都化成白花花水汽，“你現在是要叛離了家族，和妖龍厮混在一起了嗎？”

封梅眯起眼睛，又退了一步，但是挑起嘴角露出挑釁的笑，“您想要找克制龍化的辦法，不如試試混血雜交啊，說不定效果驚人。”

“所以你現在是打算以身試法？”他已經逼近到了跟前，伸出已經布滿了細鱗的手爪，人的手掌形狀完全不見了，更像一根龍爪，骨架粗壯嶙峋凸起，指尖的指甲尖長鋒利。他一把捏住封梅的脖頸，攥着脖子把她舉高高，雙腳的腳尖垂下，在空中搖搖晃晃。

封梅被掐得隻能發出嘶嗬聲，雙眼翻白。封覺還在叱罵：“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父叫子亡，子不敢不亡。你以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在這邊吸引仇恨，那邊癱在地的龍終于緩過了一口氣，霍然伸爪過來，尖爪從背心洞穿，把封覺挂在龍爪上。他痛極之下甩開了封梅，任由她跌在地上，翻滾出去。

壯闊的肌肉攏緊了巨大的創口，出的血很少，但是龍爪收回去，在胸口留下了一個大洞，蠕蠕而動的血肉筋脈顯得很可怖。封覺畢竟年歲大了，捂着胸口蹲踞着喘息。龍盤旋爬起，身上的鱗甲怒張，晶黃色的眼睛逐漸轉向赤紅色，表示它已經在失去耐心和靈智的邊緣，劇烈的憤怒和痛苦完全激怒了它。

一個迅猛的沖撞，把山石震裂開，大地也在震動中發出共鳴。空中聲聲的凄厲哀嚎，充滿了天地間的驚恐。肉須從漂浮狀态變成怒張，偌大一團熾烈的吐息過火，烈焰滾滾灌滿了整條幽谷，瞬間一切生靈化為烏有。

封梅張皇地逃命，把吼叫痛呼聲甩在身後，一些口涎噴濺出來，仿佛岩漿，點燃了星星點點的烈火，她躲閃不及，被濺到了幾點，燒灼出幾點焦黑的傷痕。但是憑借人力是不可能跑過火焰，眼看要完蛋，從上方飛掠過的力量攜着她飛走，離開了灌滿烈焰熔漿的山谷。

封穹把她丢在地上，兩個人飛掠過很遠，但是擡頭還是能看見遠處一線赤炎，染紅了半天的天空。

雙發各自無言，都喘了很久，封穹先開口了：“你走吧，不要回家了，走得遠遠的，不然你爺爺他不會放過你的。”

封梅手掌覆蓋在脖頸上，上面一條淤紫色勒痕，她的聲音很啞，艱難地吐出語言：“那您呐？”

“他沒看見我。”封穹又探視了一眼赤紅色那邊，心有餘悸，“别擔心我了，以後你自己保重。”

封梅低低地笑了，嘶啞的笑聲很難聽，“爺爺他受傷也不輕，您就不擔心他嗎？”

封穹看了她一眼，隻能看到她蜷縮的背影，“父親他修煉斬龍訣年深日久，力量強大，你不需要擔心。”

封梅緩過氣來，站直了身體，一半隐在頭頂的樹影裡，臉上的表情比較模糊，“等我走掉後，您再回去，正好看見一人一龍兩敗俱傷，正是最好的時機，對嗎？”

封穹慢慢皺起眉，“你是什麼意思？”

“族長就算沒死，也已經完全廢了，他就算是能活着回去，隻要把他那副真面孔揭露，他就完了，那您就名正言順繼位族長了吧？”

封穹的眼光緊迫攝人，凝視着對面的封梅，“你這麼想的？”

她又笑了，“其實我們家的後裔，有股味道，一股……龍的味道，我的嗅覺很好，所以我早就知道小桃姓封。一開始我就很奇怪，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小輩，給我選擇的任務竟然是一條這麼老的龍，還是爺爺親自選擇的，他怎麼想的？所以小桃對我下藥的時候，我就順勢而為了。”

封穹的神情漸漸變了，“你……你是封梅嗎？你……”

他的話沒問完，忽然身體癱倒，手腳發軟，鬥笠摔在一邊。封梅點點頭，“這回發作得要快一些，看來是跟一直提氣運功逃命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