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靈秋在他後面進來的，明顯是押送的姿态。

常青站在賽家的院子裡，站直了身子打眼一瞅，忽然就愣了，陰風慘慘，打耳邊經過，化成低低的鬼哭。他豎起了兩根手指，在眼前劃過，口中念念有詞，又從額心位置比出一個切割手勢，天眼一開，再看院子裡……

身後站在一個姿态纖柔的麗人，項上卻頂着一顆毛茸茸的狐狸腦袋，身後還有兩條火紅色大尾巴搖來甩去。後院裡矗立着許多塊大石頭，一幢幢奇崛嶙峋。靠近角樓方向一顆粗壯的大柳樹，萬千垂下的柳絲像觸手一樣，靈活卷曲着，竟然在默默地收拾散落的杯盤。

“怎麼這麼多妖精？媽呀！”常青尖叫了一聲，尾音還沒吐出來，就被後面的胡靈秋一把捏住，捏小雞仔一樣。他收住聲，戰戰兢兢地轉過來，“那個……狐仙大姐，你、你想幹什麼？”

“你不用害怕。”胡靈秋壓低了聲音，雖然臉上沒有笑，但也沒有太嚴厲，“我是長生的長嫂，聽說你是他的摯友。長生忽然出了事，我們自己不得解法，隻好來找你。”

聽到是長生出了事，常青馬上恢複了正經，也沒那麼怕了。“之前，他确實找過我說了好多次，說宅院裡有怪事頻頻發生，但是我的修為實在是太低微了，又被師父逐出了師門，我也實在沒有辦法。”

“你先來看看。”胡靈秋帶着人進了新房，長生還在床上平躺，依然沒有呼吸，身體冰冷。

常青先是驚愕了一下，“他、他死了？不對……”

他又牽動手指，掐算了幾下，皺起眉，十分的不解，“他沒死，但是這具軀殼已經空了，魂魄全部散溢出去，奇怪……”

胡靈秋又簡單訴說了昨夜的經過，“他的魂魄被人拘走了。拘魂術是正統的道家咒法，但是拘人的生魂是邪魔外道所為，你說，誰會這麼幹呢？”

常青面色一變，明顯心裡藏着事。

“咳咳，”站在旁邊圍觀的梅辛怡終于有話說了，她稍微上前，站在雙方之間，“我看明白了，現在是需要逼問口供，對不對？這個我擅長啊，我來！”

胡靈秋瞟了一眼窗口，就見呼啦一下子，軒窗自行合上，屋裡形成封閉的空間，她才一揮手，纖長的手掌變成了毛絨絨的尖利狐掌，攢動了一下，在常青面前。這把口氣狠厲起來，“這間屋裡不管哪一個，你都惹不起，我勸你好好說。”

常青咽喉滑動，“我我我……”

“讓我來。”石家小姐石施推開門走進屋裡，她瞟了一眼地上的常青，“逼問他是吧，我有最方便的手段。”

說完就不動聲音地蹲下，将一隻手掌輕輕地放在他胸口。但是在常青這邊，卻仿佛被一堵沉重的巨石壓住，連口氣也上不來了，猛烈地喘着氣，拼命哀求：“我說我說……各位姑奶奶，放了我吧……”

石施收回了手，施施然站起身走到一邊。在一圈眼神的圍觀下，常青蔫頭耷腦地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訴說：

“我們從小就相識，我從茅山被逐後，就跑來找長生。聽他說感覺宅院裡不幹淨，但是聽了他具體訴說的細節，我也沒有頭緒，所以當時，我想了一個馊主意……”

梅辛怡點點頭，“看來馬上就要說到點子上了，仔細講講你的馊主意。”

“我說用離魂術，讓長生的魂魄脫離軀體，再回到賽家宅院裡看看，或許能查明白真相。但是……都是因為我學藝不精，魂魄再回來的時候就……就回不到肉身上了。”

他也知道這時候很可能挨打，捂着臉退了一步，但是想象當中的巴掌沒有糊到臉上，等放下手，看到了幾個人深思的模樣。

“也就是說……”胡靈秋喃喃自語，“長生算是已經死了？”

“不不，”常青糾正她，“他的魂魄還在身上，不能算是死了……但是也不能算是活着，大概……算是一具活屍。”

“所以……”何貞也跟着嘀咕，“他現在本身就算是邪魔外道的一種，正派人士拘他的魂，就沒有毛病了？”

常青艱難地點點頭。

“都怪你！”胡靈秋氣不打一處來，這一巴掌終于沒躲過去，扇在後腦上，把他打得往前一撲，差點原地翻了個跟頭。

“你這個半吊子的假道士！都是你惹的禍！你說現在怎麼辦？！”

常青知道自己也沒有資格委屈，扁着嘴期期艾艾地回答：“我得先了解一下對方是什麼身份，最好是能央求他，讓他放過長生。”

胡靈秋出過氣之後，和緩了一些，歎息着回答：“恐怕央求沒什麼用了。人是營琪找來的，可營琪恨死我們了，最後難免是不死不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