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核桃含着嘴裡,那東西應該沒什麼味道,但是舌尖能舔舐到淡淡的鐵鏽味,說實話……有點惡心。何貞安慰了自己幾句:我什麼東西沒嘗過?這不算什麼。
不過後來,當她知道了這個玩意兒究竟是什麼的時候,還是差點yue了。
用舌尖抵着核桃,摒除掉身上正道修士的氣息,還有活人的陽氣。何貞小心地穿行過由視肉把持的路口,頭頂就是一股股搏動的脂肪團,白花花的一大坨,沒有一個具體的形态,鋪展在路上、挂在樹梢上,沉重的分量壓彎了枝頭。
等她好不容易悄無聲息地穿過了路口,前方似乎是一個地穴,她回身掏出來核桃,沖着身後幽暗的樹影下丢過去。
梅辛怡剛想伸手接住,忽然一塊肉團搖擺過來,核桃投進了軟綿綿的觸肢裡。
兩人隔着一段距離,各自傻眼了一會兒。
梅辛怡沉下心來想了想,忽然有了個主意。她想到了首兕的絕技,自己蹲下,捂着胸腔回憶師父教過的程序,感覺胸腔當中漸漸凝聚成一團火氣。努力調均氣息,憋出一口火焰,從口腔猛力地吹出,一條漫長的火舌噴吐向前方,小火慢灼地炙烤着那條觸肢。
視肉遲鈍地感覺到了,觸肢有一些被燒化了,慢慢蜷縮着往後收起,包裹在裡頭的核桃也掉在地上。
梅辛怡一個翻滾迅速切近到跟前,拾起了地上的核桃,這個瞬間,視肉仿佛若有感應,一大坨主體遲緩地扭轉流動過來。梅辛怡盯着手裡的核桃,想想剛才何貞含過,又掉進了一坨視肉裡,剛才掉在地上沾了層土,但是頭頂風聲轉變,眼看着視肉已經過來了,她隻能萬念俱灰地把東西塞進嘴裡……
适才還能感覺到的氣味忽然從面前消失了,視肉凝滞了一下,又慢慢地轉回了方向。梅辛怡一動也不敢動,靜靜站在脂肪團的下方,直等到四周的聲息靜止下來,才慢慢地向地穴那邊走過去。
何貞等在原地倒不太緊張,低聲地招呼她,“在下面,有好多人正在開大會。”
兩個人頭并着頭,一起往地上的孔洞裡張望,看見洞裡是個空曠大廣場,站了十來個打扮奇特的魔門弟子。梅辛怡一眼就看到了楚狂和青妾,他們兩個站在中央的小高台上,楚狂明顯級别更高,他今天的裝扮更齊整華麗一些,露着一邊膀子,穿了半邊毛氈的短袍,脖頸間挂着許多串珠。
青妾站在他身後,和那天對戰時的裝扮一樣,但臉頰兩側是一些青綠色魔紋,唇色發烏,眼珠浮着一層赤紅的光澤,完全不是那天小白花的荏弱模樣了。
看現在的事态,他們兩個好像正飽受質疑,對面高大的魔族,頭頂長着一對扭曲的犄角,寬闊的臉上一雙三角眼,眼距很寬,顯得很别扭,正陰陽怪氣地發言:“熬魂洞主,你們兩個出發前不是信誓旦旦,說一定能潛入洗劍門,找回魔種嗎?怎麼現在這副凄慘相?”
楚狂兇狠地瞪着他,“本來我們已經找到了屍魔舍利,可以讓我變裝混進洗劍門,但是……”
攻彧嗤笑着打斷了他,“什麼但是?失敗了就是失敗了,你們還有臉灰溜溜地回來,要是本座早就無地自容,自決謝罪了。”
青妾不服氣地質問對方,“那絕陽洞又找到了什麼好辦法?”
攻彧相當的得意,“本座找到了一位無相閣的餘黨,願意與本座合作,化身易容,混進洗劍門裡。”
青妾聽了還是不以為意,“無相閣早被各大派踏平了,剩餘的寥寥幾個人流散大荒各處,憑你就能找到一個?再說了,無相閣甚至當初也沒有加入妖魔道,憑什麼幫我們?”
攻彧哼了一聲,“他們就是因為不肯加入妖魔道,才會被正道合擊剿滅,現在剩下來的人醒悟了而已。”
楚狂相當地不滿,龇牙咧嘴,暫時現出原形,青面獠牙地吼叫一聲,像個發狂的獸人,“無相閣一貫以陰險狡詐著稱,他們不講道義,全無守約的意識,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才是個大笑話!”
攻彧陰下臉眯起眼睛,嘴唇裂開,吐出一條烏黑的蛇信,嘶嘶作響,“我看是你們熬魂洞眼紅了吧,有本事自己把魔種找回來,在這裡大放厥詞有什麼用?”
楚狂原地暴走,撕開了身上的短袍,嘶吼一聲,以一隻青紫銅鬃的巨獸形态撲向了攻彧。一條巨大的蛇尾掃來,揮開了楚狂,攻彧忽然拔起三尺高,下肢連接着粗壯的尾巴,臉部輪廓也向爬行動物變化。兩個洞主扭打成一團,底下兩個洞的弟子也互相謾罵,有幾個已經開始互毆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勸阻了兩句:
“我還當是開會商議找尋魔種的事,原來是大比武啊。”
兩個洞主動作一頓,許多隻手插進了他們之間的縫隙,把兩個人推開了,這些手臂都連接在一副胴體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之間,是個高挑俊秀的婦人,面如觀音,悲憫端麗,身後那些手臂伸展開,宛如孔雀開屏,原地擺成一副肉冠,就像活過來的千手觀音從畫中走出。
“椿舌雅……”攻彧和楚狂似乎都很忌憚她,乖乖地分開兩邊。
美婦人徑直穿過他們,走到平台邊緣,看着下面站立的一圈弟子,“我已經派座下鬼使阿槐潛入了厭火鎮,她隻需要保持極虛弱的狀态,維系自己的一靈不泯,就可以将身上的魔氣壓抑到最淡薄,讓一般的修士察覺不到。現在隻要等洗劍門的弟子下山迎接登風雨山、入洗劍池的人,就可以順勢加入他們的隊伍,跟随進入洗劍門。”
“呃——”楚狂有些疑慮,“要用什麼借口?如何順勢法?”
椿舌雅輕笑,“其實很簡單,名門正派這些虛僞之徒最愛以貌取人,隻要裝可憐,扮嬌弱,做出一副任人欺淩的樣子,他們就一定會上來相救,到時候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底下嘻嘻哈哈笑成一片,何貞若有所思看了看梅辛怡,看得她一陣懊惱,“你看我幹什麼?我又不是虛僞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