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站在浸入黑夜中的哥倫巴老宅裡,失去定位系統與蝙蝠俠的引導,紅羅賓才地發現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的方向感也失靈了。第三次繞到同一個石碑面前,紅羅賓不得不承認,除了紅頭罩,其他蝙蝠系義警都是魔法側過敏體質。
周圍除了植物就隻有一個石碑,紅羅賓蹲下/身,認命地第三次起研究石碑。
和前兩次一樣,經過人工雕刻後,外表光滑的石碑上刻着一句簡短的話。
【将我的肉,安置于此。】
紅羅賓将石碑上上下下全都摸索一遍,沒有任何新發現。
也許他還在生氣。都怪蝙蝠俠,我被遷怒了。
貓在石碑旁,紅羅賓故技重施,雙手做喇叭狀放在嘴邊開始低聲呼喚。 “佩因特,佩因特,我迷路了——”等了幾秒再次呼喚。“我在一個石碑旁邊,幫幫我——”
适時的示弱會獲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用對貓咪的方法去對待佩因特,十之八九不會出差錯。
事實證明紅羅賓是對的,幾分鐘過後,一隻白色的獅子貓從灌木裡竄出。清澈的藍眼睛上下打量着這位奇裝異服的客人,然後下巴一擡,示意客人跟上,轉身甩着它雞毛撣子似的大尾巴,高傲地走在前頭帶路。
跟着獅子貓走了短短十來秒,紅羅賓再一次站在書房陽台那一側的牆壁前。在老宅的範圍内,不僅方向會混亂,就連距離也是混亂的。
站在牆根處,紅羅賓擡頭向上張望,看見佩因特交疊着雙手趴在欄杆上,隻露出半個腦袋。藍與黑的眼睛隔着白色的眼膜對視,佩因特伸出手,遠遠地與年輕的義警打招呼。
紅羅賓彈射出鈎索,一陣繩索摩擦與齒輪轉動的聲音過後,他像一隻展翅的紅鳥那樣飛起。落在欄杆上時,因慣性張開的披風緩緩落下,宛如收起的羽翼,将紅羅賓攏起。
“呼~”佩因特吹了個口哨,朝紅羅賓比出一個大拇哥,稱贊道。
“太帥啦,紅羅賓~”
盡管知道跳下陽台欄杆這個小動作對于紅羅賓來說不需要幫忙,佩因特仍舊伸出手。
他想,紅羅賓不會拒絕的。
果然,面對佩因特的幫忙,紅羅賓隻是愣了半秒,就将手搭上去,輕盈又無聲地跳下。與其說是佩因特給紅羅賓搭把手,不如說是紅羅賓牽着佩因特。握住佩因特的手的力道很輕,幾乎沒有實感。
“你的傷口換過藥了嗎?”紅羅賓問。
呀,還有這事兒呢!
佩因特一陣心虛。紅羅賓迅速通過對方微弱的表情變化察覺到佩因特根本沒把受傷的事情放在心上。
懲罰似的捏了捏掌心裡的手,也不敢用力,生怕真的弄疼佩因特。
“沒關系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看,我用魔力治好的。”
主動擡起,向紅羅賓攤開的掌心帶着一股讨好的意味。年輕人的掌心是健康的粉白色,五指修長,指節分明,看不出昨晚滿是擦傷脫皮的痕迹。
難怪下午按手柄按得起勁。
紅羅賓悄悄松了口氣,将整個下午都萦繞在腦海中,關于‘佩因特是個痛感遲鈍患者’的猜想丢棄到角落中去,壞心眼地往掌心明顯泛紅的腫脹處一按。
“哇——!”
被按疼了的佩因特迅速抽走手,同一時間原本趴在書桌上打盹的黑貓猛地彈起,站在書桌上炸成好大一團的貓貓球。
紅羅賓被一人一貓同步的動作逗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還沒完全治好啊。”
紅羅賓不确定剛剛那一瞬間劃過心裡的情緒是什麼,欣喜?惋惜?他隻能又嘟囔出一句“你的魔法真神奇。”
“就算現在誇我也不會讨到好處。”
剛剛被紅羅賓的壞心眼傷害過,佩因特在心裡用小本本狠狠給紅羅賓記上一筆。
“噴霧有消腫的功效,我給你噴上?”
紅羅賓沒聽出生氣的情緒,于是順其自然地接話。他的語氣不容拒絕,就連噴霧都已經拿在手上,蓄勢待發。紅羅賓第二次主動握住佩因特的手,牽着佩因特往室内走。
“我們先進去?”
“現在我變成客人了是嗎?紅羅賓先生?”
佩因特不滿地哼哼。
“請允許我拜訪你溫暖又舒适的書房,好心的黑貓先生。今天的夜晚有點兒冷。”
“看在你是一隻漂亮小鳥的份上,請進。”
獲得邀請的紅羅賓貼心地将陽台門關好,十分随意地坐在書桌邊沿。
冰涼的藥液再次被噴灑到佩因特的掌心上,讨厭藥味的Kovich甩着大尾巴逃進光照不到的影子裡,隻露出一雙大燈泡似的黃眼睛左看右看。
确認藥劑已經徹底形成保護膜,紅羅賓才松開握住的手腕。心裡那點對佩因特這個項目的獨占欲得到滿足。
于是紅羅賓迅速從休閑模式轉變為工作狀态。眼睛頻繁看向桌面的筆記本,不幹淨的小手蠢蠢欲動。
“你一開始怎麼發現我們在房間裡的?花園的空間很奇怪,我的定位系統一進來就失效了。還有那些很醜的文字,你在翻譯它們?”
眼睛忙着到處看,嘴巴也沒閑着,叽裡咕噜地問出一大串。
坐在老闆椅上,矮紅羅賓一個頭的佩因特擡起手,用手指氣勢十足地點在紅羅賓的胸口,似是責罵,又像是抱怨。“蹬鼻子上臉。”
‘蹬鼻子上臉’這個詞對蝙蝠系的義警來說并不是貶義,紅羅賓完全接受來自佩因特并不客氣的評價,他還有閑情露出一個被誇獎到的笑容。
佩因特用來釋放gandr擊的手指正正好好點在紅羅賓的心髒上,隻要佩因特凝聚起魔力,就能輕易地擊穿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獨自一人闖進魔術師工房裡,還冒犯了魔術師的普通人的心髒。
然後,佩因特可以剖開他的身體,研究他的器官,脈絡與血液。他的外表光滑,内裡鮮紅。
佩因特的手第三次被紅羅賓握住。紅羅賓的義警雷達敏銳地向他傳達着不安,沒有由來地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醞釀。某件發生了,就一定會有人後悔的事情。
“佩因特?”
紅羅賓果斷出聲将佩因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他看見佩因特疑惑地歪了下頭,失焦的雙眼變得有神且明亮。
然而,非常不适時地,紅羅賓覺得佩因特此時很可愛,很想像對待Kovich那樣,摸摸他的腦袋。
這樣的想法剛冒出頭,紅羅賓立刻被吓了一跳。
甩掉荒唐的念頭之後,沉默的佩因特又令紅羅賓感到緊張,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可以得到優待的對象,剛剛的自來熟會不會招來厭惡。大腦不受控地開始羅列起被拒絕後的plan BCD...同時一個不服輸的聲音從心底冒出。
為什麼我不是?我是他最熟悉的義警,我理應是被優待的。
透過白色的眼罩,佩因特似乎能與屬于提姆的那雙藍眼睛對視。他想起陳列在工坊裡,浸泡在防腐液中的眼球。它們蒼白,暗淡,一點也不讨人喜歡。
它們還是呆在提姆身上更好看。
萦繞在空氣中不安的氛圍散去,隻有略顯急促的心跳在向紅羅賓證明剛剛的危機感不是錯覺。
“看吧。”
佩因特抽出墊在大部頭下的筆記本,遞給紅羅賓。
得到允許的紅羅賓立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動作之迅速,讓佩因特懷疑他是不是根本沒考慮過自己會被拒絕。
紅羅賓忙着看筆記,無所事事的佩因特單手托住下巴,側過頭靜靜地注視認真工作的紅羅賓。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夠看到紅羅賓因為側坐而顯得格外纖細的腰部,向來擔任遮擋體型的紅色披風被桌子擋住,紅羅賓的整個輪廓清晰而鮮明地暴露在佩因特的視線中。
壓在桌面的臀部與大腿肌肉在凱夫拉制服的束縛下,隻産生了輕微的變形。
這樣一副好人體令佩因特的美術生本能開始作祟。
這裡是脊柱,盆骨,闊筋膜張肌,股外側肌,膝蓋骨,胫骨前肌...
好瘦啊,真的有好好吃飯嗎?但是肌肉輪廓很明顯,也許有制服裁剪的功勞?
佩因特從背肌肉變成胡思亂想。
提姆是大少爺,倒也不會餓着吧。
可惜沒讓賽巴斯準備零食。
紅羅賓動了動,伸手拽住自己的披風,拉到身側擋住自己的身體。盡管佩因特的視線不帶任何色/情的意味,紅羅賓還是被盯得心如亂麻,筆記本上的字也看不進腦子了。
視線被紅披風擋住佩因特才猛的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剛非常沒禮貌地死死盯着别人不放,趕緊擡眼去看紅羅賓的表情。
紅羅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身體扭向另一邊,扯到胸前的紅披風将軀體擋得嚴嚴實實。隻能看到他垂下的發絲與多米諾眼罩的一角,佩因特從紅羅賓緊抿住的嘴唇看出一絲洩露的情緒。
我被讨厭了!
“抱歉,我隻是在背肌肉,隻是美術生的本能,我會克制的。”
紅羅賓呼吸一滞,心髒像被一隻大手攥住。什麼小鹿亂撞的心跳,燃燒的大腦與身體的燥熱。佩因特的話就像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将所有蠢動的心緒全都澆滅了。紅羅賓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落湯雞,濕透的翅膀無法飛行,隻能靠雙腿狼狽地在地上行走。
真糟糕,這下真成模特了。
紅羅賓剛陷入不滿的情緒中,就聞到一股鸢尾花香,還有視線裡徒然出現的佩因特。黑曜石般的雙眼近在咫尺,紅羅賓甚至能從裡面看到自己慌亂的倒影。
多麼狼狽。一點也沒有義警的威風。
“紅羅賓,我唯獨不想被你讨厭。”佩因特墨色的眼裡流淌着擔憂,委屈的神色,襯着紅羅賓的倒影,令人不受控地遐想。
紅羅賓被屬于佩因特的氣息緊緊包圍,除了猛地點頭之外,什麼都不會了。暈乎乎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沸騰的腦漿中找回些許理智。
“我沒有讨厭你,隻是有點不習慣。嗯,就是這樣。”
佩因特半信半疑,視線從紅羅賓的臉上移開,落到别處。瞥見發絲間露出的紅色耳尖,心裡的急躁忽然就被這一抹隐秘的紅色安撫。
可愛。明天就約提姆出門玩!
... ...
蝙蝠車裡,蝙蝠俠沉默地伸手揉捏眉間。
【紅羅賓的心跳檢測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過快階段。請問您有什麼頭緒嗎?】
便士一在耳麥中不帶任何調侃意味地陳述自己的疑問。
蝙蝠俠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