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與蕭起還有另外一段淵源。
蕭起的祖父與她外祖父兩人曾是同袍,且同為開國元勳,兩人關系甚深,為了延續這樣友好的關系,便想着兩家聯姻,誰知外祖父家一直沒有孫女出生,隻有外孫女出生,故而将母親生下長女蘇長鸢,指婚給蕭起。
兩家定了娃娃親,那時蕭起七歲,蘇長鸢剛出生。
原本待蘇長鸢及笄之後,兩家人該坐下來安心議親,不承想,前世她代替了妹妹嫁給太子趙烨,與蕭起的姻緣也就斷了。
蕭起因為此事,還被朝中大臣暗地裡取笑過。
說她嫌棄他是個殘廢,所以早早勾搭上了當今太子,甩開了他這個沒用的殘廢。
蕭起對她是懷恨在心的,所以前世處處針對她。
蘇長鸢百口莫辯。
這一世,面對蕭起的注視,她有些心虛。
旋即移開了眸子。
她見蕭起身後跟着一個少年,身量不過七尺,穿着玄色箭袖交領黑袍,頭發高高豎起,還未及冠,瞧模樣應是個十三四歲。
此刻他正帶着敵意地凝視着她,緊了緊手裡黑劍。
蕭子新瞥見他十分警惕,輕聲訓斥:“羽飛,不得無禮。”
少年才哼的一聲,收斂了敵意。
蘇長鸢撫摸着蓋雪耳朵,指腹陷在貓毛裡。
蘇清潭先是給蕭起賠了個不是,點頭稱:“便是小女,小女年幼無知,莽莽撞撞,還請太傅大人見諒。”
一面又轉過頭,朝她嚴肅咳嗽一聲:“鸢兒,何事冒冒失失的,還不過來給太傅見禮。”
蘇清潭此舉,并非有心為難她,隻是眼下兩人正談話,卻被她撞了進來,若是被誤會成偷聽可就不妥了。
長鸢抱着貓款步移到窗邊:“父親莫怪,女兒一時貪玩,追着貓到了議事堂,不知有客人在。”
她又側了個身,面對着蕭起,輕輕放下蓋雪,小貓一溜煙地竄入萬年青叢林中,不見了蹤影,她右手搭在左手上微微拘禮:“臣女見過蕭太傅。”
蕭起見她行止有禮,言語端方,忙收起折扇,也拱手讓禮:“蘇姑娘有禮。”
長鸢緩起身,撚起曲裾正要往後退下,牡丹鞋剛退出去半步。那蕭起用折扇敲着掌心,似漫不經心:“不知蘇姑娘芳齡幾何?”這句話不是問她,又對着蘇清潭問的。
“剛過及笄。”
這一問,蘇長鸢止住了腳步。
蕭起是在暗示他們兩人之間的婚事嗎?
蘇清潭原本對這樁婚事沒有異議,蕭起的祖父乃開國大将軍,他父親是鎮北候,一年以前,他也是整個大周的英雄,然而就在這短短一年時間,世事變幻,人心不古,他從此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隻是一個斷了腿的殘廢。
不僅如此,他還聽說,蕭起是一個心眼不正,玩死小妾的變态。
試問,誰會把女兒嫁給殺人變态。
他沉思着望着蕭起。
蕭起展開折扇,徐徐地搖:“既是過了及笄,也到了該出閣的日子。”
蘇清潭頓時臉色鐵青,額頭滲出冷汗,他扯出笑來:“長鸢頑劣,不似老二錦鶴,先前太子微服出遊,便在老二一見傾心,許了她做良娣。”
隻許了良娣?不是太子妃嗎?
蘇長鸢納罕,前世她進宮後,先見過了太後、皇上,皇後,遂以太子妃的身份入駐東宮,今生為何變了?
蘇錦鶴沒有做成太子妃?那太子妃的位置不就空了出來,不知道會是哪個倒黴蛋做呢。
長鸢管不了那麼多了。
蕭起又道:“正所謂,各花入各眼,太子殿下喜歡蘇二姑娘那樣的,也會有人欣賞蘇大姑娘的性情。”
蘇清潭啞然,此時不論是他如何說,也沒能岔開話題。
蘇長鸢自掐了手絹,自作害羞道:“爹爹,蕭太傅,小女先告退了。”
少女轉過身去,一襲淺綠色身影蜿蜒竄入垂柳叢中,似驚鴻遊龍隐去,隻留下陽光下被風扯動樹葉的沙沙聲響。
蕭起收了眼眸,拱手朝蘇清潭拜别:“今日蕭某初次造訪,尚且不敢再叨擾了,告辭。”
蘇清潭急趕着送這尊大佛出去,一時忘記了重要的事。
待那羽飛推着蕭起的素輿遠去,他才看見擱置在桌上的字畫。
暧,終究是上了他的當,他故意暗示親事,其實是為了警示他。
他蘇清潭此刻若不與他結黨,那他也有的手段叫他臣服于他。
真叫人左右為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