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鸢手一歪,那簪子不慎戳到頭皮,一股刺痛傳來,叫她打了個激靈。她用手揉了揉頭,幸得隻是剮蹭,不曾破皮,隻是叫她精神了些。
“病了?他人呢?”
一時放下發簪,轉身看着金巧。
“家醫可曾看過了,得的是什麼病,我去瞧瞧。”
金巧忙按着她,笑道:“夫人,看你急的,就這麼關心太傅的身體。”
她可不是關心蕭起的身體,而是覺得有些異樣,就算是病了,蕭起好端端的幹嗎搬離了内室。
她對着鏡子,金巧正拿出篦子為她篦頭,不時盯着鏡子中的她:“太傅說了,他是怕夜裡起居影響到你休息,所以移到東廂房住去了,家醫鄭太傅雲遊去了,隻請了太醫來診斷,說他因為日夜操勞,偶然風寒,多休息兩日便可,沒什麼大礙。”
蘇長鸢越聽聞,隻點點頭:“知道了,一會兒我瞧瞧他去。”
好歹夫妻一場,府裡上下頭看着呢,她也要做做表面功夫。
隻是剛說要去看他,那金巧臉色就變得極其古怪,她回避她的眼神,笑道:“太傅大人說,等夫人您醒來,就帶着您四處走走,散散心,這幾日不必進宮禮佛,隻在家宅中安歇便可。”
蘇長鸢斂了眉,暗歎這話不對味,她臉色一沉:“金巧,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金巧秀氣的眉眼垂下,直愣愣搖頭:“沒。”
她不由一笑,這丫頭撒謊都不會,眼神躲閃,言辭不清。
蘇長鸢擡起手,示意她不要再梳洗,她緩緩站起身,側過身來看着她:“你把太傅吩咐給你的話,再同我說一遍。”
那金巧吓得雙手攏在腹前,躬身答道:“太傅大人說,鄭醫師來瞧過了,他無大礙,又生怕日夜起居驚擾到你,所以搬去了.......。”
“錯了。”蘇長鸢打斷她,眼神不由淩厲起來:“你方才才說,鄭醫師雲遊四方去了,請的是宮裡太醫瞧的,撒謊也不撒明白些,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金巧一聽,撲通一聲跪下身來,擡起頭,雙眼不知何時淚汪汪了。
聲音也抽了起來:“奴婢也是聽管家說的,說太傅得了瘟病,和先帝是一模一樣的病,唯恐治不好了,獨自搬去了東廂房,叫府裡上下一幹人等,禁止進入東廂房附近,又特意囑咐了,萬萬不能叫夫人前去,違令者,格殺勿論!”
蘇長鸢一口氣噎在喉嚨裡,沒來由地歎笑了一聲。
那金巧聽聞先帝便是因為瘟病而死,料想太傅也活不成了,阖府上下皆悲痛不已,誰知她家夫人還在笑,一時不理解起來:“夫人......。”
她低頭問她:“就是這個事?”
這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饒是在前世,對她而言的确棘手,這場瘟病帶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但是這一世,她手持良方,如何會被這病吓住。
昨日蕭起分明知道她有治病的方法,怕是腦子燒糊塗了,忘記了此事。
她定下心來,又将金巧扶起來:“好孩子,先别哭,你平時最機靈,府裡你都哭了,亂了,其他人更不知道怎麼樣了,你且放心,有我在,太傅不會出什麼事的,我叫你辦一個事。”
那金巧搵幹眼淚,說話依舊帶着哭腔:“夫人請說。”
蘇長鸢将流雲織錦包撿來,從中翻出藥方,塞到金巧手裡,吩咐她趕緊抓了藥回來。
待人走後,她也無心梳洗,不曾簪發束髻,任由一頭青絲鋪在背後。外邊天氣漸涼,她隻撿了件豆青繡銀杏對襟直裾披上,腳蹬一雙軟底雲錦繡牡丹花鞋,逶迤往東廂房行去。
阖府上下萬籁俱靜,少見人影,一路經過百鴿亭、繞過水榭上青石拱橋,又穿了兩道清幽小徑,展眼來到東廂院。
院落有三五個身着粉曲裾,頭蒙面紗的丫鬟正在灑掃,空氣中彌漫出一股淡淡的酒香。見了蘇長鸢,幾人立即放下手裡的活,齊刷刷朝她走來。
“夫人請留步。”
長鸢正好走到廂房門口,門闩前設有一道紅色警戒飄帶,示意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她輕輕勾了那道細細的飄帶,來回摩挲,掀眸看向丫鬟,随手指了兩個:“你們兩個,去準備一盆熱水來。”
不等那兩人答應,又指着另外三個:“你們三個,去準備一些冰塊來。”
那五人垂手而立,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隻聽蘇長鸢圓眸輕瞥,淩厲地嗯一聲,那幾人立即吓破膽,平日端方娴雅的夫人忽然發起威來,直叫人心生敬畏,宛若見了宮中娘娘一般,壓迫力十足。
幾人立即領了命,各自散開。
病人喜靜,蘇長鸢輕手揭開飄帶,踮着腳尖湊到門口,她隻輕輕推了半山門,朝裡看去,見一大紫檀木拔步床映入眼簾,她順着雕螭床架往下看,薄薄的軟雲垂簾下,蕭起纖長的身影映入眼簾。他身着流雲白水衣,柔軟似雲細膩的綢緞貼着他的肌膚,修出他的身形,長長的一道身影,側卧着,腰間搭條薄軟的雲錦被,青絲未挽,如墨灑在胸前,發絲跟随着呼吸輕輕晃動。頭發遮住他上半張臉,隻露出精緻的下巴,小小的一張臉,燒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