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蘇長鸢入駐太極宮剛好一年,先帝病逝,皇太子烨順利登基為帝,改國号文宣,她則由太子妃升為皇後。
春寒料峭,她剛走到禦花園,金巧便送來一件白色披挂,兩三步趕到她身旁:“娘娘已有三月身孕,萬事小心的好。”
說罷,将那披挂就要往她身上蓋。
“怎的拿了個白色,好不吉利,我不披它。”蘇長鸢随意找個理由,哪裡就冷死她了呢,懷着身子,體内反而熱得不行。
金巧見她穿了一件大紅色繡金鳳曲裾,錦緞緊貼身軀,勾勒出她袅娜的身段,裙擺的層層堆積,在她步步行走間,一開一合,宛若水中雪蓮。頭戴金鳳銜珠冠,白色的珍珠上墜下一段銀流蘇,流蘇在她額頭前輕輕晃動,敲打着她如玉的肌膚,發出沙沙聲響。
這樣的大紅大金将她襯托得面色微紅,明媚潋滟,絲毫沒有俗氣之色,是以隻有國色傾城者才能駕馭這般服飾。
她見娘娘沒有驚寒之意,便收了披風,應了個是。
蘇長鸢素不喜有人跟着,便借故叫她去放衣裳,自己則踱步來到禦花園外。
現下并非花季,就連花骨朵都還未露紅,花兒死死地被綠葉抱住,在枝頭露出一個個綠色的花苞,露水在花苞縫隙往下落,似乎在拼命催促着花朵盛開。
蘇長鸢觀察了一會兒,便覺百無聊賴,往甘露殿方向走,找趙烨去。
剛到甘露側殿,便一行文武百官從前方醒來,他們身着绯、紫、青等,依着顔色品階,整齊有序往甘露殿趕,想來是與趙烨商讨先帝出殡之事宜,抑或是皇帝加冕事宜。
那些大臣見了她,便立即上前,就要與她行禮。
蘇長鸢見避無可避,隻好端正玉立,等那一行人上前。
人群中見一身穿绯色官服的人坐在做舊鎏金色的素輿上,他也同其他大人一般,手握折扇,氣質清冷,沖她微微欠了欠身。
“臣等參見皇後娘娘。”
“各位大人請起。”
她早已習慣如何應對百官的寒暄,雙雙隻簡單打了個照面,便從他們身側離開。
隻是行到蕭起身側時,她微微好奇,朝他瞥了一眼。
這個曾經叱咤沙場的殺神,如今雙腿殘廢,擢為文官,叫人不忍唏噓。再者,她若是沒有代替妹妹嫁入東宮,那便是蕭起的未婚妻,是要與他成婚的。
她心中的情緒複雜煩冗,投去了不知道什麼樣的目光。
素輿徐徐壓過青石地闆,咕噜一聲滾過,她往上一擡眸,正好對上他冷冰冰的眼神,他也快速瞥了她一眼,揚長而去。
蘇長鸢吓得心髒發毛,好端端的,他跟她有仇似的,這才第一次見面,幹嘛恨上她了。
後面她又安慰自己,些是蕭太傅經過一些事情後,性子變得刻薄無禮,看誰都像欠他似的,她又很快原諒了她。
她是一個大度的皇後,怎能與一個臣子計較麼。
隻是眼下她再無心思遊玩,隻抄了小道,預備往回走。
剛到叢林處,便聽見遠處朝臣議論聲傳來。
“聽說,皇後娘娘曾是蕭太傅的未婚妻,可有這事?”
蘇長鸢一聽,正議論她呢,她立即凝神屏息,豎起耳朵聽起來。
“是,早聞蕭家與娘娘外祖陳家世代交好,兩人少年時便定了娃娃親,本來是等娘娘及笄,太傅大人迎娶的,可惜啊……。”
她側過頭去,透過稀疏的光影,見蕭起并不在那一群人中,看樣子,是那一群百官正在八卦他,和她。
“那為何娘娘入了皇上的帳篷,這是怎麼回事啊?”
人群中有人尖着嗓音,好奇打聽起來。
另一人則熱心道:“這還用說,定是那娘娘見太傅雙腿殘廢,抛棄了他呗。”
那文官道:“要是我,我也不要他,誰願意跟一個殘廢,那還有什麼閨房之趣。”
說着,一行人哈哈哈笑了起來。
蘇長鸢頓覺心火燎燒,胃裡翻湧着滔滔巨浪。她原本以為,皇宮各個大臣都是嚴格律己的正人君子,不承想一個個内心竟是這般下流龌龊,令人發指。
這大周的廟宇有這些人在,全天下百姓何安?
她用力壓制着怒火,藏着袖籠間掐得發白的手指,卻還是沒能抑制住,徑直朝他們沖了出去。
“大膽,你們在說什麼!”
這是她罕見的發火,她一向性子沉穩,從不與人沖突。然而這次她可咽不下來氣。
她胸膛随着呼吸此起彼伏,就像海水波濤,一浪接着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