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折扇一折折合上,又一折折展開,發出咯吱咯吱響聲,就像是在笑她。
她颔首道:“哪裡的事,都是太後娘娘秉公處理,我才得以證清白,要不然,你看到的,便是我的屍體了。”
她不由他多言,并肩與他同行,隻是沒走兩步,她的衣袖便被他一把扯住,隻覺得腰間滑過一隻手,她一向敏銳,隻覺得腰肢又癢又酥,叫她不由低吟:“哎,你做什麼。”
展眼一看,見腰間的流雲包已經到了蕭起的手中,他輕拆荷包,從裡邊撿出那墨色丹丸:“我與夫人相處甚久,竟不知道夫人還會使用無中生有之計,這個藥丸,除了能提神醒目之外,還會燙手紅手?我怎麼不知。”
他的指頭圓圓的,手裡來回地搓着那枚藥丸,仔仔細細地端詳着,似乎并不是在玩弄那枚藥丸,而是在玩弄别的什麼東西。
她忙伸出手去夠,剛摸到他的手背,他立即将藥丸握在手心,她的手從他手背上自然滑落,隻輕輕扯着他一片衣角。
蕭起順着往下看,見她一雙玉筍般的手藏在他袖中,嘴角不忍一牽,隻又再次把玩了那枚藥丸,将那圓溜溜黑黢黢的東西放在鼻尖輕輕嗅着,就像是聞到了什麼好東西,一口氣隻進不出,渾身沉睡的血液在頃刻間沖向了鼻腔,令人精神十分。
他不由眨了眨眼,隻覺眼前都明亮了幾分。
真好聞。
他聞了一會兒,又将藥丸放回去,從荷包裡掏出其他的東西來。
蘇長鸢和他緩步往前走着,也不再阻攔他,隻覺得他有些奇怪,他一向對她的東西毫無興趣的,為什麼忽然有興緻起來。
“螺子黛、胭脂、這又是什麼?”蕭起拿出方才的雕花鎏金銅鏡,仔仔細細看起來。
她一個沒注意,隻說道:“都是女兒家最喜歡的東西,夫君也感興趣,改日送你一套便是。”
蕭起摸着那鏡子,尋找了半天,才摸到一處小小的圓形凸起,拇指輕輕按住,聽的一聲,金屬盒蓋翻開,餘音顫顫,悠遠深長。
銅鏡反射着秋陽,蕭起半眯着眼,卻還是将那畫上之物看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畫上兩小人,輕撚挑逗,模樣逼真,眉眼傳情,一個款擺腰身,一個雄軀汗涔。
頓時一團無名之火從胸口燎開,下至腳心,上達發梢,裡裡外外,把他狠狠燒了一遍。
“哎,不能看。”
冰涼纖手從他手裡奪過鎏金銅鏡,他的手虛虛抓了一個空,才緩緩回過神來。
“這便是那宮娥嫁禍我的贓物,你沒看見吧。”
蘇長鸢吓壞了,主要是因為蕭起有隐疾,他也曾是氣血方剛的男兒,倘若沒出事,定是要娶妻生子,揮灑熱汗的,眼下他得了那個什麼病,自然是最讨厭這般雄赳赳氣昂昂的東西,他不能一展雄風,自然是厭惡的。
她生怕傷了他自尊,隻瞥過眼去,他的手很自然落下,輕輕搭在膝蓋上,無力地抓了抓,嗓音滞澀道:“沒看見。”
他調勻呼吸,徑直往前行進。
蘇長鸢看着他從身前經過,耳尖像是染了一層紅石榴,鮮豔得緊,想他分明是看到了,且還氣到了。
但是他為了維持自己的體面,卻說沒看見。
她自然不敢拆穿,隻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往遊舫行去。
描金漆紅木遊舫之上,一排粉衣宮娥侍立舫外,瞧模樣不過豆蔻年華,她們依着女官命令,将雙手平攤在前,小手并立掌心朝上,從衣袖間露出,宛若雨後春筍一般齊整。
女官從這頭看過去,又叫宮娥們反掌,又從那頭看過來,手心手背都看了,卻無一人的手心有發燙發紅的印記。
她徐步走到太後跟前,緩緩搖搖頭。
太後面色稍稍一沉,并不言語。
趙環則不信其邪,徑直又往前檢查了那些宮娥的手,均無一人有雙手發紅的征兆。
蘇錦鶴暗暗挑眉,遠遠朝前來的蘇長鸢望過去,眼角噙了一絲微笑。
蘇長鸢走近,才發現衆人以異樣的目光看着她,有可憐的,悲憫的,看戲的,落井下石的,還有太後那“你還有什麼可以說的”眼神。
她委身行了個禮,并不作答,徑直往那群宮娥身旁走去。
不過片刻,她站定在一個宮娥面前,那雙纖手不紅也不燙,但是上面沾了濕答答的蜂蜜露。
“抓到了。”
蘇長鸢瞳孔微微睜圓,擡首朝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