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王公貴族、外來使臣、并着文武臣将齊齊下跪,隻聽整齊的撩裙跪地聲:“臣等恭賀新帝登基,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烨手掐一翡翠念珠,輕揮衣袖,示意平身。
滿朝文武千恩萬謝,站起身來。
蘇長鸢也跟着站起來,與衆人一道轉身向北,擡頭往上看。
還未看仔細,便挺身側的曹落林低聲驚訝:“皇後竟是她。”
蘇長鸢與她貼頭交耳:“這有何奇怪,陛下一貫溺愛……她?”
話未說完,便擡頭看清了身着鳳袍的女人,在濃粉香脂的裝扮下,依舊沒有掩蓋她臉上稍顯稚嫩與天真的神情。
這不是……左天覆的女兒左承月嗎?
前世,左承月也進了宮,做了趙烨的妃嫔,但是并不受寵愛。
這一世,皇後的位置空了出來,她原本以為蘇錦鶴能名正言順登上皇後寶座,結果還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幾日她也曾聽說,因着蘇錦鶴懷胎不便,趙烨新寵幸了一名重臣之女,還是在國喪期間寵幸的,後宮紛紛說那女子不要臉皮,竟在這個時候爬上陛下的床。
不承想這重臣之女便是左承月。
思忖之間,趙烨已經頒布新的诏令,尊皇後為太後,潇湘公主為長公主,左承月為皇後,蘇錦鶴為貴妃,并改國号為文宣。
他執筆落款,中間未曾停頓,重活一世,前世簡單的加冕儀式與今生有所不同,趙烨也從葳蕤猥瑣變得一派氣概從容起來。
所以應該是沒有發生和當年一樣的事,将墨汁沾染在聖旨上。
難道是上蒼想要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思及此,天空飛來一隻白鴿,正巧從趙烨頭頂掠過,鴿子哨盤旋在空中,伴随着一聲水響,隻見一團白色的不明液體正好滴落在聖旨上,趙烨簽字落筆之處。
啥時間,趙烨、左承月的臉色都變得慘白,滿朝文武也依稀猜到了什麼,一個個石化當場。
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新帝即将帶領着大家過屎一樣的未來嗎?
衆人愁眉緊鎖,議論紛紛。
蘇清潭更是吓得不知所措,登基大典是他一手操辦,如今出了這樣亡國的寓意,這樣大的叉子,他擔心自己人頭不保。
不僅人頭不保,還會株連九族。
長鸢也跟着緊張起來,将牙齒緊緊咬在唇上,唇色開始慘白。
那趙烨倒是沒有追責,但是左天覆卻忽然往前一步,站了出來,他高舉衣袖,大肆說道:“陛下,好好的加冕大典,變成了鴿子肆意撒野的地方,是蘇大人沒有辦理好此事,還望陛下明斷。”
明斷,分明就是想要他降罪蘇清潭。
自打她與蕭子新成婚後,蘇清潭便自動化為太傅一派,左天覆看他不慣,自然想要斷掉他左膀右臂,蕭子新身邊的人越少,便是越好。
于是左太尉逮住機會就要彈劾他們。
她心中狂跳,男人之間的政治鬥争,有時候比女人扯頭發罵嘴都要來得可笑,兩個人鬥就算了,幹嗎拉上她無辜的爹,她的心笃笃笃跳起來,眼神也變得十分狠厲,恨不能上前将左天覆撕碎了。
她果然與蕭子新一般,有了共同讨厭的敵人。
可惡!可惡!太可惡!
那趙烨也是個搖擺不定的,一旦真遇着事,便露出本性葳蕤之态,似乎是難以擔起大任的模樣。
她自然看不過,恨不能上前,扯着他的耳朵咒罵,這點事都不能評斷好嗎?
想前世她便是如此強勢,自打幹政以後,便時不時咒罵趙烨無能,他一邊忌憚她的脾性,一邊又依賴着她的能力……。
她欲上前,剛提步上前,卻被身旁的人扼住了手腕,腳步不由一頓,見曹落林正一臉嚴肅地沖她搖頭,叫她莫要沖動。
須臾之間,依稀聽見一輪素輿壓過石階,來到高台之下,他仰面朝北,對着趙烨深深行了個禮,音色極為清寒:“陛下,這是好兆頭啊。”
左天覆輕吹胡須:“什麼好兆頭?”
他仰起頭,望向天空盤旋的鴿子,眼裡倒映着白雪鴿子,就像一顆顆珍珠在他眼珠裡流轉,他牽起唇,回頭看向趙烨:“陛下,鴿子乃象征和平之物,上承蒼天之意,今日陛下登基大典,這白鴿代表上蒼,來給陛下傳信,寓意大周在未來,百姓安居樂業、四海之内無硝煙,共享太平盛世。這……分明是天降祥瑞。”
滿朝文武你看我看你,紛紛點頭稱是。
趙烨蒼白的臉也漸漸浮出一絲血色,他揮手示意:“蕭愛卿所言甚是,此乃天降祥瑞,必定是上蒼庇佑我大周,才會派使臣來傳。今日一事,不但不能罰,朕還要賞,即今日起,擢禮部侍郎蘇清潭為禮部尚書。”
這禮部尚書早在先帝殡天時告老辭官,一直空缺,如今提蘇清潭上去,也算是填補了這個空缺。
此刻,滿朝文武紛紛行禮:“陛下聖裁。”
左天覆再如何不滿,也隻得跟着行禮。
蘇長鸢這才徹底松一口氣,下意識往上高台上那個绯色官服的人,眼中不免潮濕了些。
大典結束,所有人都朝高台上行去,将要移到後殿享宴席。
蕭起未動,沒有往上走,也沒有往下走,隻是轉過身來,隔着人群朝她望來。
他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