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要出遠門,還需與父母兄嫂隻會一聲,加上入了蕭府以來,她與蕭子新隻是在回門的時候與他們簡單吃過一頓家宴,便快有一年并無來往。
她爹蘇清潭本對這門婚事不甚滿意,隻把她當水潑出去了。
她亦不會觍着臉,帶着蕭起上門看人臉色行事。
這次情況特殊,蘇長鸢主動提出要登門拜訪,一大早梳洗完畢,用過早膳,便與蕭子新一起登上馬車,路上她點着禮物清單:人參、鹿茸、文扇,幾件錦緞,桂花油、雪脂粉,一副小兒戴的銀手镯,清算完畢,方且放下心來。
馬車剛行至尚書府,便見蘇清潭、陳舒和并蘇岩、曹洛林都在門口等着。
原來蘇清潭感恩蕭起替他辯解了幾句,又因鴿子的五谷輪回一事升了尚書,心中無限感慨,又聽丫鬟金巧說起,太傅對夫人那是關懷備至,兩人相敬如賓,從未紅過臉,受過半分委屈,便早已對他這個女婿有所改觀。
一聽說兩人要來,便早早準備好宴席,又早早請了人前去接應,早早安排一家人在門口守望相迎。
見了人下車,便綻開笑言,主動叫丫鬟們上前提箱攜包的,将人迎了進去。
父親的行為與從前大相徑庭,蘇長鸢百般狐疑,卻又不敢打聽。
隻是拉着曹洛林跟在後邊,悄悄地與她說着:“父親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好事?”
那曹洛林才與她解釋:“父親自打升了尚書後,便日日在家提起太傅大人,說起來便都是他的好話,說模樣怎麼看怎麼順眼,武功如何如何厲害,就是連性子,也是沉穩從容的,從他祖爺爺開始,就是人物來着,先前是他被糊了眼睛,說祖上都是好的,他自然不會差。”
長鸢嗤笑着搖頭:“父親這人真是的,先前說不好的是他,如今說好的也是他,便是好的壞的,都叫他說了去,别人一句也不能說了。”
曹落林也跟着道:“可不是,先前你兄長怎麼為他辯解,說太傅是個好人,他可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手挽着手兒,穿過遊廊,花園拱橋。
遠遠看去,蘇清潭主動與蕭子新在說笑着什麼,還為他扶着素輿,擔心風雪過後路面濕滑,小心摔着了他。
蘇岩則在旁側垂手伫立,暗自看着他二人發笑。
蕭子新的耳根子都被蘇清潭的熱切弄得漲紅起來,他幾次朝蘇岩投去求助的眼神:“叙白,怎麼回事?”
嘴巴一張一合,沒有發聲。
蘇岩輕咳了咳,沒說話。
到了暖香閣,蘇清潭忙着叫小厮丫鬟們伺候傳菜,又拉着蕭子新坐在他旁側,蘇長鸢便貼着蕭子新旁側坐下,另一邊譚桀音和羽飛也落了座,對面則是蘇岩與曹落林坐下。
待酒菜齊備,蘇清潭主動舉起杯盞,邀着大家都喝上了一杯。
蘇長鸢心道這是好事,一家人其樂融融,有什麼不好的,便并不多話,埋頭吃飯。
酒菜剛到一半,蘇清潭便朝陳舒和拱了拱手,又眯眼示意她,看着蘇長鸢。
陳舒和便放下筷子,笑着看向長鸢,又看了一眼蕭起,說道:“鸢兒到了蕭府,果真是白胖了一點。”
下意識說她被養得好。
這話不假,她剛到蘇府時,因為挂念外祖外祖母,傷心難過,又因為飲食不和,硬生生瘦了不少,臉上有一層脆弱的白,毫無血色。
嫁入蕭府後,蕭子新知道她身嬌體弱,又是請大夫,又是煲熱湯,又是喝藥什麼的,把她身體将養了起來,她的确豐盈了不少。
她笑着用手背貼了貼臉兒:“我是長了些肉,但還不至于胖吧。”
曹落林也跟着說:“隻是相對從前有氣色了些,看着還是瘦的,妹妹還要多吃一些才是。”
說着,她順手給她撿了雞翅在碗裡。
長鸢見狀,忙着從炖鍋裡撿了一個雞腿給曹洛林:“嫂嫂已有身孕,也要多吃一些才是。”
此時陳舒和便插話進來:“說到身孕,你嫂嫂已經有了三月的身孕,而你妹妹……。”
蘇清潭忽然咳了一聲,朝她使了個眼色。
她停頓了一下,改口道:“貴妃娘娘也有了半年的身孕,大家都有了喜事,如今你也正值年華,應該給太傅生個一男半女的,把日子過起來,也熱鬧些。”
這句話就像一抔冰水澆在她頭上,不因自己被催生而感到尴尬,而是替坐在旁側的蕭子新感到不安。
蕭子新不能生育,本就心有芥蒂,如今被人催生,還當着衆人的面,這不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的心一瞬間撲騰撲騰跳起來,連着耳鼓膜,太陽穴,也突突突地,就像有一面小鼓在敲打。
她不敢轉頭看他,隻是假意用筷子刨着碗裡的飯,一粒一粒地,往嘴裡送,又一面斜着眼觑他,見他呼吸起伏沉了起來,胸膛不自在地一起一伏,臉上脖子顔色也漲紅如海棠,尤其是耳根子,紅得像滴了鴿子血一般。
他一定氣極了!
本來方才開開心心,如今被戳到痛處,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滋味。
長鸢剛要開口,還沒說話,蘇清潭又來加了一把火,他看着蕭子新道:“這話說的是,小兩口不能隻圖自己開心,還是要早早做些打算。”
什麼意思?她爹的意思就是,她與蕭起二人是為了自己快樂,才故意不生的?
這無異于再一次把鋼刀紮進蕭子新心口,他的心在滴着血,似乎滴到了耳尖上,越來越紅了。
她又再次啟唇,企圖為他說兩句,隻是話剛到嗓子眼,蕭子新卻先開口了。
他早早放下筷子,似十分平和笑道:“嶽父大人說的是,小婿也想與夫人早生子嗣,隻是先前請家醫看過,說夫人體弱虛寒,氣血虧虛,生孩子又是極其辛苦的,若是想要孩子,需得再養個一年半載的,否則一旦懷上,要麼,孩子保不住,要麼,大人保不住,所以才拖延至今。但請嶽父嶽母放心,如今夫人将養得極好,相信再過不久,便會有喜訊。”
蘇清潭聽聞恍然大悟,才點點頭,不再提及催生一事。
蘇長鸢也松口氣,默默看向蕭起,自覺五體投地,暗生敬意。
蕭起也似感受到她目光,轉過頭來,與她笑在了一起。
她轉而撇開話題,道:“對了,年關将至,我想去外祖母家過年。”
這話一說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大家相互看了眼,陳舒和忙勸道:“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候去,快要過年了,還是等年過了再去。”
蘇岩忙着點頭:“對啊,而且,妹妹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我和父親、母親,還有你嫂嫂都準備着為你、為子新一道祝壽。”
說罷,拉着曹落林也來勸:“是呀,你們這一走,我們如何熱鬧?”
長鸢早知道他們會勸,所以早已經準備好回絕話述:“我離開外祖母将近兩年,卻是一次都沒有回去看過,除了上次成婚,相互傳過家書,平時哪有來往,況且,外祖母雖表面沒說,可是舅舅,舅母,表哥,不說我是個沒良心的?成婚了就不同他們來往了?再則,我的生日不打緊,祖母的生日也在年關日頭,到時候與她一起過,豈不熱鬧。我也實在是想祖母了,再見不到,心裡都是亂的。母親,哥哥,嫂嫂,你們還是别勸我了。”
說着,眼淚不由盈眶,暗自埋下頭,輕歎一聲。
衆人都沒敢說完,靜靜地望着她,蘇清潭原本想勸兩句,話剛剛遞到舌尖,卻被人搶先。
蕭子新道:“嶽父嶽母,兄長嫂嫂,此行小婿會跟着一同前去,請你們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蘇清潭本想勸說,被他這麼一勸,忙改了口道,轉而看向其餘三人:“鸢兒也應該回去看看了,要是我們強者把人留下來,反倒不開心了,由她去吧。”
蘇岩方才緩緩歎口氣:“也罷,到時候你們生辰,我同落林将禮物給你們準備好,等你們回來了,再補辦一場。”
她們?長鸢不由狐疑,她和蕭子新是同一天生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