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趙烨才轉過頭來,滿臉帶着委屈:“難道,這一世你與他成為夫婦,就忘記了你我的情誼。”
情誼,她與他哪裡來的情誼,他又在狗叫什麼。
再看他時,她隻覺得他容色非常,他的臉要比常人要青一些,青色泛着慘白,青色入肝,他像是肝上出了問題,一般用藥過度,肝髒便會出問題,從而映射到臉上,便是青色。
不過她沒心思關心他吃了什麼,語氣依舊淡然:“前世隻是夢而已,如今重要的,是現在,陛下,你還有回頭路,不要再一次步入險境,這一次,可沒有什麼皇後替你頂罪了。”
趙烨瞳孔泛紅,神情滞澀,他眼中閃着一滴淚,沒有流下,忽然轉開頭,站起身來,步伐偏偏倒倒,朝龍椅邁去,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救他可以,但是,你必須做朕的皇後。”
身子一轉,長袖高拂,他穩穩坐在龍椅之上,端着九五之尊的威嚴。
隻可惜啊,長鸢并不怕他,不怕他狐假虎威,不怕他色厲内荏。
她緩緩起身,翡綠色的鬥篷自然垂落,拖在地上。
長鸢探出手指,纖手落在脖頸上絲縧處,輕輕拽着繩子:“陛下,你既然已經決定,那長鸢隻好如此了。”
手一拽,繩索松開,她輕輕揭開鬥篷,鬥篷自肩膀垂落,柔軟地疊在地上,像一朵綠色的水蓮。
她原來身穿一件玄色的箭袖服,腳蹬流雲靴,發髻高高束起,以紅色的絲帶系住,她忽然大步走來,走到龍椅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掣出旁邊的長劍。
隻聽噌的一聲,寒光乍現,晃眯了人眼。
趙烨快速閉上眼睛,隻覺得肩膀一沉,再睜眼時,發現那把劍已經低在他的頸側,劍身鋒利無比,他輕輕歪頭,便切斷了他一縷頭發,斷發悄無聲息落地,随風消失了。
“煩請陛下下令,立即出兵!”長鸢湊近了些,聲音拔高,空蕩的大殿盤旋着她中氣十足的氣韻。
還未等趙烨回答,隻聽殿外哐當一聲,一群侍衛紛紛掣出長刀,小跑進來,将兩人圍得水洩不通。
那些刀劍紛紛指着蘇長鸢,鋒利無比,殺意騰騰。
蘇長鸢并不膽寒,一手抓着趙烨的脖頸,一手持劍脅迫:“你等誰敢過來,我便叫他血濺當場!”
那些個禦前護衛猶豫不前,你看我看你。
趙烨大聲嘶吼:“都給朕出去,一個也不許進來,違令者,就地正法!”
此話一出,無人敢違抗皇帝的命令,那些豎起的刀劍紛紛收回去,一行人不情不願地,撤出殿外。
殿内再次安靜下來。
因為方才的掙紮,趙烨脖頸被劍割破,鮮血從冰涼的刀劍上滑落,他聞到一股腥甜的味道,不忍嗅了嗅。
長鸢也聞到了,她下意識看過去,見自己無意傷他,瞳孔很自然露出憐憫的目光,她将劍收了回來。
劍峰離開,趙烨眼神似滴着血,看着那把劍,他忽然抓起那把劍,重新放回他的脖頸上。
長鸢顫抖着握着劍,一時不明白怎麼回事,隻說道:“你瘋了嗎?”
趙烨笑得近乎癫狂,他捏着劍,鮮血從他手心滴落,一滴一滴,染紅了衣襟。
“對,就是這樣的眼神,長鸢,你還是關心朕的,對不對,朕一受傷,你便用這樣的眼神望着我,你可憐我對不對,你就這樣一直看着我吧,前世,是我錯了,長鸢,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此生,我絕不負你。”
長鸢隻當他是胡說八道,又以為他故意拖延時間,不願意出兵,遂再次将劍抵上去,拖拽着他衣領,把他往書案上帶,她一手抽出布帛,一手将毛筆順來,用柔軟的兔毛兒沾染他脖頸鮮血,直到血液将毛筆染紅,她将筆一撂,扔在他跟前:“寫,就寫,任命譚桀音為貪狼軍二軍的将帥,由她帶領十萬大軍,前往漠北增援,快寫。”
長劍吊在腦袋上,趙烨雖不情不願,期期艾艾,但他也不得不聽之任之,将軍令一拟,兵符移交。
蘇長鸢得了信物,懸着的心瞬間落了下來,太好了,有這十萬大軍,還怕破不了突厥的包圍不成。
她将劍一撂,雙手袖過信物,轉身就要出殿。
剛走沒兩步,趙烨又追上來,踉跄着抓住她的手腕:“長鸢。”
她眸色冷淡,将胳膊從他滾燙的掌心中伸出來:“陛下,長鸢已經出閣,你應該叫我一聲,蘇夫人。”
說罷,扯出衣袖,拽步出殿。
大殿兩邊的禦前侍衛,無一人敢上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