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嶼夏在宿舍樓正門口遇到徐予瑄,對方右手拎着兩盒外賣,左臂圈着一隻粉色塑料盆,盆裡雜七雜八放了一大堆日用品,黃銅色晾衣架歪斜着指向空中。
兩人結伴同行,在一樓等電梯。
她覺得很頭痛,因為徐予瑄正在耳邊“喋喋不休”,她突然覺得孫悟空有時候其實也挺可憐,唐三藏一直在旁邊念經絮絮叨叨。
“送你回來的?”不是。
“你倆現在什麼關系?”路人甲和路人乙。
……
姜嶼夏老老實實快問快答,耐心等待徐予瑄的注意力自動遷移。
果不其然,對方的話題從江林晚轉到了物理學,從物理學分别拐向自熱火鍋原理和普朗克,最後徐予瑄放下外賣盒,拉着姜嶼夏的手說明天一起去吃旋轉小火鍋以及往人群密集處蹲守帥哥。
坐在二十六教A座三樓階梯教室第三排的時候,徐予瑄仍然在感慨學六食堂的小火鍋。她就是這樣,喜歡一樣東西的時候就會每天惦記,比如說相中一種零食便會囤很多、愛上一種口味的奶茶便會每次都pick,直到最後自己突然過勁了,一邊怅然若失一邊換下一個。
午後陽光鋪在淺卡其長桌桌面上,光斑的邊緣鋒利異常,空氣中浮動着倦意。
下午第一節課是最容易犯困的時候,至少對于姜嶼夏而言是這樣。
投影儀上PPT已經往後跳了數頁,教授把升降黑闆往下拉,從全新的一面黑闆上開始寫闆書。姜嶼夏喝了口咖啡,餘光掃到教室角落裡的石英挂鐘,發現距離這節課下課已經不剩十分鐘。
鄰座仍然是空的。
“怎麼還沒到?”姜嶼夏從包裡摸出手機,發消息,看旁邊桌面上空空如也,順手将兩本教材推過去,顯得好看些。
等了五六分鐘,收到回複。
“不小心摔倒了,疼死我了。”随後是一個痛哭流涕的表情。
下課鈴響,姜嶼夏匆匆和其他兩個室友打好招呼,和朋友交換座位到後排,然後趁着課間人群流動,收拾好包從後門溜出去。
負責這門課程的教授在這節大課的第一節已經點過名。不過就算錯過點名,姜嶼夏仍然會選擇請假離開。
安珞一昨晚趕商賽材料遞交截止熬了通宵,上完半天課實在受不住,中午胡亂塞了口芝士蛋糕便直接回宿舍午休。沒想到鬧鐘不夠響,電話鈴聲也沒聽到,從白日夢魇中驚醒時,下午第一節課已經過去大半。
姜嶼夏火急火燎往學生公寓區趕。
宿舍樓群外靠近湖水的一條林蔭道的拐彎處,突兀地歪倒着一輛碧綠碧綠的共享電動車。
坐在石台階上的女生曲着腿,腳踝上血的鮮紅顔色觸目驚心。
“怎麼搞的,就算遲到了也沒必要這麼趕啊,至少注意安全。”姜嶼夏直皺眉,從包裡翻找酒精濕巾。
安珞一揉着腿,連連抽氣,臉上還帶着無所謂的松快的笑。
“沒事的别擔心,就是摔了下嘛。”
姜嶼夏蹲下擦拭傷處,簡單處理掉灰塵、碎石和血污。“還能走嗎?試着活動一下。”雙手圈住對方右胳膊,企圖攙扶對方站起來。
“試過了,不太能走。”安珞一嗫嚅。
姜嶼夏聞聲動作一滞。
“什麼意思?”
“好像扭傷很嚴重,不知道具體情況。”斜刺裡插入一道沉靜的男聲,“應該去醫院,我打好了車。”
姜嶼夏看到江林晚從道路拐彎處的另一邊走來,驚訝地張了張嘴,頓了頓,又開口,“你……”
江林晚低頭劃着手機屏幕,似乎是在浏覽醫院科室介紹。
安珞一接過話,“他就在旁邊二十三教上課,說是課間到走廊轉,透過窗戶看到我了,于是過來幫忙。”
“剛才發消息怎麼沒告訴我?”姜嶼夏繼續使勁,“慢點慢點,胳膊搭我肩上。”
安珞一用另一隻手從包裡拿出手機。姜嶼夏這才看到屏幕上縱橫的樹枝狀裂紋,邊緣還有白色絮狀紋路,仿佛一地雪花。
兩個人跟在江林晚身後,他步速有意放緩了許多,遷就行動不便的傷者。
“事出突然,和你說了之後就遇到他了,然後……不過我也是沒看到消息。”安珞一笑,視線轉向前方。陽光透過初春零落寂寥的樹冠傾瀉在地,幾步之外,男生的蓬松黑色短發在光下輕顫。
市立中心醫院人來人往。
姜嶼夏等在急診室外面,安珞一如今一條腿隻能勉力支撐,情況似乎比想象中要嚴重。消毒水味道十分濃郁,讓人感覺自己是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的生物标本。
江林晚幾乎包辦了所有事情,她們倆需要做的便是走診斷流程。
醫院方面給出的結論是比較嚴重的踝關節扭傷,需要使用石膏固定。
姜嶼夏目瞪口呆,轉向安珞一低聲埋怨。
“疼不疼啊,怎麼一直表現得沒事人一樣。”
“隻是沒哭而已,又不代表不痛。很痛的好嘛。”安珞一滿不在乎,在碎裂的屏幕上打字,聊天框裡是付景言剛剛回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