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不知那日英山上沈苌楚遭了什麼刺激主動要學劍術。在沈少桦拒絕後,又開始悶頭鑽研畫畫。
提劍打打殺殺不可,但穩坐案前寫寫畫畫,乃高雅。
沈重昉第一個支持,也就算安分下來。
“苌楚,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告訴我好不好……”長生繞着沈苌楚打轉。
“不好。”沈苌楚拒絕,專心臨摹人像。
坐在高凳上懸架雙腿,沈重昉特地差人給她打了一把高椅,沈苌楚靛藍色雲錦百花小鞋踩在腳蹬上,專心伏在案前寫寫畫畫。
她不學花鳥,專攻人像。
沈苌楚不問窗前事,端起珑依放在放在一旁的牛乳一飲而盡,全然沒看到有墨甩進碗中,一碗雪白牛乳已然發黑。
不及阻攔就下了肚,長生落在硯台旁,隻恨自己不是能入人腦的系統,至少能知道沈苌楚現在在想什麼。
它不抛棄不放棄,又湊上去:“和我說說吧苌楚……”
沈苌楚擦嘴,撇長生一眼:“說什麼?”
“苌楚為什麼要學劍?”系統選擇循序漸進。
“殺人。”沈苌楚單刀直入。
年歲小小,眼底卻閃過一絲冷然,激得系統瑟瑟發抖。
呆的時間太長,忘了沈苌楚人設是朵殺伐果斷的黑蓮花了。
“殺……殺誰?”
“又沒練成,殺不了人,你問殺誰作甚?”沈苌楚将筆架好,翻動畫冊,畫幅上一翩翩公子正舞劍,提劍橫刺,公子長相姣好,面若觀音。
越看越像喬羽,沈苌楚覺得晦氣,又翻了一頁。
長生見她表情不虞,後退一寸,自認撞上槍口,主動遁逃不再說話。
沈苌楚求得一時安甯,再提起筆,筆尖落紙暈開墨迹,喬羽那張臉浮在眼前,煞時覺得胸悶氣短,畫不下去,擡手将筆扔了出去。
剛巧撞上珑依端着糕點回來,聽到動靜不敢怠慢,忙推開門去看。
書房内,小小姐正墊腳夠地面,掙紮着從高登上爬下來,吓的珑依趕忙将糕點遞給其他丫鬟,去抱沈苌楚:“小小姐!”
沈苌楚揪住珑依的袖子,:“我要去撿筆。”
手指上的墨漬粘在珑依淺藍水紋對襟外衫上,珑依隻是拂了拂。
“奴婢帶了鮮肉酥餅,小小姐要不先吃,吃完咱們再撿,”珑依将沈苌楚穩穩落地,用手巾給沈苌楚擦了擦汗,到底是早産,小小姐體虛,有時一着急就會出汗:“小小姐不急。”
珑依先前貼身伺候沈重昉,辦事穩妥加之小小姐偏愛,後跟着沈苌楚,知根知底,也曉得前幾日她鬧着要學劍,沈少桦不允,多半與她的體質弱有關。
加之别家姑娘學的是琴棋書畫,忽然炸出來一個舞刀弄槍的太過紮眼,為父母長輩的都不希望孩子與血氣厮混,自是要避開些。
若小小姐想,沈家出面養個小侍衛罷。
珑依手下另一個丫鬟将要彎腰撿角落裡的筆,倒是叫她攔住了。
珑依搖頭,叫她不要碰。
後珑依放開沈苌楚,小小姐揪展衣服,小跑着撿起筆,扔到紙簍中。
一根紫毫制纏枝連紋筆價值百兩,扔了也沒人眨眼,沈家不缺這點物件,更何況是小小姐扔的。
掉到地上的東西沈苌楚決然不會繼續用,自己捅出來的簍子也得自己收拾,珑依知悉小姐秉性,才叫小丫鬟放着不動。
珑依通透,見狀便知悉小小姐是遇到愁事了。
沈苌楚問她:“蓄田好些了嗎?”
“好多了,已經能下地走路了,”珑依捏起一枚酥脆的鮮肉小餅遞給沈苌楚:“明日就能讓郎中來一趟,風寒愈了就可稍進補一點,給身體打底子。”
珑依舒柔妥帖,手支帕子撐在沈苌楚下颌,防碎屑落在她衣服上,借這架勢湊近她,小聲道:“放心,小小姐,蓄田隻同我說他感風寒是因等小小姐從英山上下來,沒再與外人言說,他嘴還算嚴實,沈老爺不知道。”
沈苌楚搖頭,往日喜歡的肉火勺吃得很不開心。
珑依一愣,難到小小姐愁的不是這個?
學堂中倒是有動不動就逃學的孩子,珑依受命出府采買的時候能遇上那些個小潑皮,這個年紀的孩子貪玩正常,害怕的也不過是大人發現後受一頓皮肉之苦。
小小姐性子算不上頑劣,就是有些小脾氣,到底還是個孩子,加之學堂内學了禮義孝,對家中長輩生出些許敬畏,害怕正常。
若小小姐愁是另外的,那就怕是大事兒了。
珑依蹲下,攙着小小姐肩膀,鄭重問:“許是小小姐在學堂受了欺負,所以才愁?”
沈苌楚立馬搖頭否認。
“那是小小姐怨老爺不同意學劍術?”
沈苌楚咬着肉餅:“也不是,爺爺擔心苌楚身體,苌楚曉得,這件事怨不得爺爺。”
答得幹脆,不似心有怨氣。
珑依也跟着犯了愁。
沈苌楚咬掉最後一口小餅,小手揪着珑依湊近些,貼近她耳朵:“是在英山上做了個夢,苌楚夢到娘親被人推了一把,掉下台階了……”
她捏了個經過,就說自己貪玩上了英山,不知怎麼困頓了,在英雄廟中打了個盹,恍神做了個夢,夢見有人說她是災孽,會害死娘親,還會害的沈家上下都死于非命。
“珑依,這個夢日日浮在眼前,我好害怕。”
沈苌楚委屈巴巴,兩隻眸子亮晶晶的,似是兩眼含淚。
珑依大驚,連忙揮手叫他人出了房間,等書房空蕩才問:“小小姐是因為這夢魇才想學劍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