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師兄行事,不會如此乖張,他……他很壞。”她被酒氣嗆了一下,“可,可他又如此率直。”
長生勉強辨别她話語中‘他’指代的是誰,轉頭見沈苌楚越喝越多,長生擋在茶盞邊:“不管他是誰,總之,苌楚,你不能再喝了。”
沈苌楚眨眨眼,乖巧地放下茶盞。
長生何時見過如此好說話的沈苌楚,趕緊再補兩句:“若苌楚在乎,就下山去看看?”
她一言不發,說走就走,沈苌楚醉醺醺地打了一個酒嗝,撈起雪霰,轉身就往屋外闖。雖說醉酒,路走得筆直,穩穩走出草屋。
她腳踩着雪霰,快如穿雲箭,直直朝着山下飛去。
“苌楚!”她速度太快,長生連開口的機會也沒有,光團‘拔腿’追人,“我錯了,我錯了,苌楚,快回來!”
長生邊追邊喊:“你喝酒了苌楚,喝酒不禦劍,禦劍不喝酒啊!!”
剛才還聽話的沈苌楚,現在是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她禦劍穿破雲霧,拉出長尾蹤迹,近乎垂直栽下山崖,近地面處,折飛出鋒利彎角,又沖上天際,朝着外門校場飛去。
*
校場上,衆外門弟子中,一‘竹竿’拔地而起,站在最後排,安穩地紮馬步。
幾位教習看肇斯行瘦弱,又沒靈根,算半個‘關系戶’,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日人能到就行,跟着練更好。還要掐準時間,時不時過去關照一下,探探體魄,能否撐得住練習強度。
沒想到這條蛇有恒心有毅力,紮得穩當,學劍勢也是有模有樣,相對其他動不動就叫苦叫累的,強了不知多少倍。
雖說蛇還行,可教習内部卻在短時間内分割成兩派,一派由佘水止引領的,對肇斯行愛答不理;另一派由佘水生引導,對人多有關照。
兩同胞兄弟也經常吵,佘水止叫道:“喬師兄對沈師妹那麼關愛,卻被蛇精迷了眼,我就擠兌他,怎麼着?!”
佘水生反駁:“既然掌門同意他留在外門,就要如對待外門弟子一般對待他,不得有所偏頗。”
佘水止罵哥哥死闆,佘水生說教弟弟小心眼,近來幾日頗有刀光劍影,一觸即發的架勢。
早晨,帶着人晨跑的佘水止撂下一句話:“人是沈師妹帶上山的,她就得管,她不管,沒人替她管。”
佘水生挑眉,面無表情淡淡道:“有本事,你當着她的面說這話。”
佘水止立刻尿遁。
今早鍛體課是由佘水止帶課,站在前排,左看右看,都對立在最後一排的肇斯行看不順眼。佘水止眼睛一轉,以檢查姿勢為由,一路晃悠到肇斯行面前。
環抱雙臂,佘水止用頗為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擡劍拍了拍他的小腿:“哎,膝蓋再往下。”
蓄意找茬,他調笑道:“你這不是在紮馬步,是在坐闆凳。”
肇斯行一言不發,靜靜地看他一眼,紮得更低。
“個兒挺高哈,”佘水止滿意,環着人繞了一圈,“個兒高,就得多往下蹲,要不在人群中紮眼。”
他這麼一說,後排一串個兒高的男男女女趕緊往下壓。
佘水生咂舌,可又不好讓他們起來,那樣不就表露他故意針對肇斯行嘛。
他還是要臉的。
如此,他便圍着肇斯行繼續轉:“年齡大些,也沒關系哈,入不了門,咱們宗門有些外派雜事,都是可以幹的嘛,内門外門,都是為宗門作貢獻,沒有什麼高低貴賤。”
佘水止道:“像筵宴峰,平日物資采買,都要用人……”
他語氣賤兮兮,前幾排觞小甯聽的翻了個白眼。
雖然讨厭肇斯行,可沈師姐帶回來的人,還輪不到他欺負。如此想,觞小甯作勢要站起來,去同佘水止辯駁。
佘水止繼續道:“雖說是我師妹沈苌楚将你帶回……”
沒想到,忽起一陣劍刃破風之聲,劍意争鳴,翠影如流星,從衆弟子頭頂劃過,直直紮向校場,課教堂抱廈前,最為茂密的鳳凰木上。
不見人影,唯有林葉不停抖落。良久,窸窸窣窣,密集樹冠中,一人施施然落地,平淡地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葉子。
撞上樹,沈苌楚酒醒了大半,擡頭一看,外門弟子紮馬步方陣,所有人齊刷刷地盯着她看。
頓感有些丢人,沈苌楚硬着頭皮道:“看什麼看,練你們的。”
佘水止咽了咽口水,内心照着自己的嘴打了好幾遍:“叫你多嘴,叫你多嘴,這張烏鴉嘴,叫人來人!”
強定神情,佘水止找補,彎腰輕拍肇斯行膝蓋,誇道:“真不愧沈師妹帶回來的人,底子真穩……”
他話音還未落,被拍的人膝蓋一軟,歪倒在了地上。
佘水止:?
他瞪一眼坐在地上的肇斯行,此時眼神若能殺人,眼前這條蛇已經被他千刀萬剮了!
佘水止強扯笑臉,咬牙切齒,伸手要扶肇斯行起來:“我都沒碰你……你倒什麼倒……”
“佘師兄。”
他後頸一涼,虎軀一震。沈苌楚已經閃到佘水止身後,語氣極冷道,“剛剛我聽見,你叫我?”
沈苌楚悄悄打一個酒嗝,揮手扇掉酒氣。可在旁人看來,似乎是有些惱怒。
她道:“我帶回來的人,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