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華山内流傳着‘三不惹’。
不惹掌門。掌門建立門派至今,開辟乾華山,乃門派之基,大庇天下修士,功德無量,不該惹。
不惹門規。無規矩不成方圓,違反宗門規定,自覺前往理行峰領笞。
最後一條,卻是近幾年流傳出的:不惹沈苌楚。
至于為何不惹……
沈苌楚也不與佘水止客氣,橫眉冷目,拔劍而立,下巴一擡:“既然佘水止師兄對我帶回來的人有異議,來擂台鬥法。”
此話一出,校場上,弟子歡呼,也不管正當大課,烏泱泱地圍上來:“師姐,你真要與佘師兄鬥法?”
“總聽說沈師姐一言不合就開打……”
“要看要看!我先去擂台占個位置!”
“讓開讓開,别擠我……”
原因就是如此。
沈苌楚性子敞亮得令人生畏,你若惹了她,睚眦必究,她一定要當下報複回來。不喜歡耍陰狠招式,便當衆邀擂台鬥法。
佘水止欲哭無淚:“沈……沈師妹,别,不消停了幾年,怎麼又要擂台鬥法了……”
幾年前,門中便流傳沈苌楚大戰同門八百回合的事迹。好不容易近兩年因宗門事務收斂許多,難道今日又要卷土重來了不成?!
沈苌楚搖頭,珠簾花钗輕晃,渾圓雙眸微睜:“你找他茬,就是和我過不去。”
“……”佘水生見她面色紅潤,健步湊到她身邊聞嗅,恍然道:“沈師妹,你今日飲酒了,不宜鬥法,不如改日……”
大抵湊得有些近,坐倒在地上的靈蛇一骨碌起身,插進兩人中間,擋住佘水止身前:“你,離遠些。”
“你走開。”沈苌楚斂聲,撥開肇斯行,酒壯人膽,沈苌楚眯眼盯他道:“我是偏心你,又不是眼瞎,剛才他都沒用力,你倒什麼。”
佘水止一愣。
本以為沈師妹醉酒,看不清事件原委,是因靈蛇摔倒才邀他上擂台。他不該低看沈苌楚靈性聰慧,一眼看出先前他給肇斯行‘穿小鞋’,是為這事尋上門。
似乎,他又有些理虧了?
肇斯行眨眨眼,卻無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裝出一副可憐模樣:“姐姐……”
“别叫姐姐。”沈苌楚擡手,捏住他嘴,瞪他,“讓你叫老了。”
靈蛇嘴被捏成鴨子,一陣幻痛,周邊圍觀弟子不約而同地倒吸氣。
“喝酒又如何,宗規中有哪一條說,喝酒不許上擂台?”沈苌楚将人揪到一邊,又對上佘水生,“佘水止師兄若非要個理由,那就是你駁我面子,這理由可算充足。”
佘水止氣得大叫:“呔,找你這麼說,你将人帶回來,扔在山下不管,我不想管,就是駁你面子?!”
什麼狗屁道理?
佘水止内心呐喊,沈苌楚隻是初入宗門時鬧騰些,近幾年可是穩重多了,怎麼喝頓酒,人又退回去了。
沈苌楚鼻頭一皺,這眼前場景實在眼熟,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她同佘水止對罵,她來了勁,罵道:“你做教習,你不管誰管!”
佘水止氣得額颞直突突:“管了又如何,他連靈根都沒有,教了有個屁用!”
沈苌楚頓了頓,想想佘水止說的也不無道理。沒有靈根便不能引納靈氣,連外門的門檻都夠不上,更不要說築劍基。
可腦子裡繃着一根弦兒,誰也不能說她師兄不好。
不論變成什麼樣,他師兄都是天下最好的。
如此,沈苌楚手腕一轉,雪霰嗡鳴:“我管他有沒有靈根,不管學什麼,都是從零開始,你連零都不教,他怎麼學?你不教就是你的問題,别廢話,來打。”
佘水止被她的雙标坦蕩震懾,又氣又笑。
既然她坦蕩,那他亦沒有再裝的道理,佘水止拔出腰間泗水,劍指外門擂台:“那我繼續推脫也不好,沈師妹,請。”
二人被人群簇擁着上了擂台,外門弟子多為煉氣,上不了山,從未見過内門鬥法是何種景象,個個争相搶奪前排,想長長見識。
幾個在外門待了多年,與肇斯行年紀相仿的,湊熱鬧的将人往前排推:“你可是‘紅顔禍水’,這場鬥法多虧你,你得去前排看沈師姐。”
肇斯行被推到前排,愣怔地盯着沈苌楚看。
雪霰劍意橫生,逸散靈氣掀起她衣帛,如壁畫上飄逸女仙。又與女仙不同,她身上攜萬頃戰意,掙脫畫紙,她就該在擂台上,展露鋒芒。
這背影,他應當見過。
忽一陣鑽心刺痛,肇斯行撫上左胸口,那嵌着縛妖索的傷口已經愈合,唯留一小段在心脈上。
那一小段,如不斷掙紮的蝶蛹,叫他心口酸澀陣痛。
“開始了,開始了!”旁人激動拍他肩膀,指着擂台大喊,“快看,沈師姐先動。”
沈苌楚身姿矯健輕盈,腳下一點,陡然朝着佘水止飛去,雪霰劍身攜赤紅色靈氣,拔劍刺去。
佘水止足下微動,這一劍,打在佘水止腳下,留下一段燃燃不息的靈火。
“打偏了!”台下弟子驚呼,平日最愛看鬥法的幾名,還算懂行的道,“佘師兄與沈師姐靈根水火相克,沈師姐不占便宜啊。”
如言出法随般,佘水止手中,泗水打出一道水霧,澆滅靈火,擂台上留下漆黑痕迹,他朝沈苌楚笑道:“沈師妹,步法練少了吧。”
沈苌楚不與他廢話,飛身再接幾招,不知因飲酒還是什麼,似乎總慢半拍,劈砍都落在了地闆上。
在佘水止躲得輕松襯托下,沈苌楚砍得着實有些狼狽。
加之若理論起修為,沈苌楚金丹末境,比佘水止僅高兩階,這樣了無效果的追砍,目之所及,似乎有些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