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認識一下。
聽起來好像很浪漫。
隻是可惜。
浪漫這件事,在他們之間本就不适用。
孟春望着講台下衆多埋首苦寫的身影,漸漸出起了神。
監考是一件無聊而又枯燥的事情。
人的大腦在空閑時,總會不由自主的冒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比如,如果有一天中了一千萬,該怎樣去分配這筆錢;
又或者,親生父母找上我,原來我是首富家的繼承人;
再或者,張今彥。
相比起來,最後一項的存在感強得多。
它總會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悄無聲息卻又強勢的闖入到她的腦海中。
然後,攪亂所有幻想。
留下一團亂麻。
兩天的監考生活在心不在焉中度過。
而後,迎來一個昏天暗地的周末。
沒日沒夜的批改試卷,改到頭暈目眩,腰酸背痛,終于得出成績。
最後一張試卷寫上得分後,辦公室裡不約而同的長舒一口氣。
一群人吵着徐主任喊餓,鬧哄哄的圍着他說哪裡新開了一家燒烤店。
徐主任大手一揮,帶着大部隊浩浩蕩蕩的出了校門。
孟春本想拒絕,但聽徐主任笑呵呵的說着“剛好給新來的老師們接風洗塵”時,她就不好意思開這個口了。
燒烤店離學校有段距離,一群人開了兩輛車。
他們運氣不錯,到的時候剛好有兩張空桌。
幾個男教師把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又搬了幾張闆凳,剛好坐下。
這些人大都年輕,在夏夜的燒烤攤上,一口串一口啤酒,氣氛嗨的很快。
孟春借口酒精過敏,一直喝的果汁。
她身邊的于小曼因為還在哺乳期,喝的是溫水。
于是,她們成了桌上難得清醒的人。
于小曼問:“在北岩待的還習慣吧?”
孟春“嗯”了一聲,“挺好的。”
“那就好,”于小曼笑了笑,“你比之前來的那些老師适應的要快,他們第一個月基本上都不出門。”
孟春笑笑:“是嗎?”
“對啊,”于小曼說,“畢竟這裡和北城相比,落差還挺大的,對吧?”
孟春隻說:“還好。”
于小曼打量她幾秒,突然說:“你和張醫生挺像的。”
孟春以為自己聽錯了:“……誰?”
“張醫生。”于小曼解釋,“你可能還沒見過,他是我們學校的校醫,徐主任的忘年交。”
孟春一時不知該怎麼接這句話。
于小曼好似并未察覺,繼續說:“據說,他剛到北岩時不吃不喝的,每天就坐在樓下發呆,哪兒也不去,老徐還以為他是哪家離家出走的孩子。”
孟春一愣,她有點想不出那個狀态下的張今彥會是什麼樣子。
在她的印象裡,他是一個情緒很内斂的人,大多時候總在好脾氣的笑着,從沒和誰紅過臉,也沒鬧過什麼矛盾。
在他們屈指可數的幾次争執中,他也隻是沉默幾秒,而後若無其事的換了話題,問她想吃些什麼,他去買。
每當這時,孟春總會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
仔細想想,他們好像并沒有解決過什麼問題,大多時候都是避而不談的潦草翻篇,假裝從未發生過。
而于小曼所形容的情緒全然外露的張今彥,她好像從未見到過。
孟春近乎呢喃:“果然不熟。”
“嗯?”于小曼沒聽清她說的什麼,偏了下身子。
“沒什麼,”孟春給她倒了杯水,“小曼姐你接着說。”
“沒什麼了,那個用面包騙人來的故事已經被徐主任講爛了。”于小曼揚聲,“徐主任,您不給新老師講講你和忘年交的故事啊?”
“對咯!還有這個必備節目呢,徐主任您别忘了啊!”
“我說怎麼感覺缺點什麼呢,每年的必備項目還沒上,徐主任您今年怎麼不積極了?”
“哎快快快,給咱徐主任滿上,開講開講!”
徐主任笑罵幾句,“誰又提的這茬?”
于小曼一臉坦誠:“我啊,這不是看您一直沒提,有點不習慣嗎。”
“哪兒有什麼好講的,”徐主任意思着推了幾句,漸漸坐直了些,“這事啊,還得從我閨女上輔導班開始說……”
于小曼趁機摸了幾串雞翅和五花肉,順手遞給孟春幾個,“邊吃邊聽,他能說半個點。”
徐主任這一講,果然講了小半個鐘頭。
大概情況就是,當時張柯特剛到北岩,住的還是快捷酒店,剛好那段時間徐主任的女兒在那附近上興趣班的體驗課。
一來二去的,徐主任就注意到了這個有點憂郁的頹廢少年。
不吃不喝,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天。
滿臉離家出走後沒錢吃飯的可憐樣子。
于是,徐主任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個面包,和一袋牛奶。
結果,張柯特乳糖不耐受,不能喝,牛奶就給了他女兒。
兩人并排坐在路邊,一個啃面包,一個喝牛奶,畫面格外和諧。
小孩子沒什麼心思,大大咧咧的和張柯特搭話,他挑着回了幾句。
徐主任這才知道,他是一名醫生。
隻是現在暫時不用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