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
她剛來的時候,他能很快就習慣對面多了個人。
現在她走了,他反倒有點不适應。
明明才兩個月而已。
孟春到北城時,張柯特剛洗完澡。
鎖屏頁面有兩條信息。
一條發送于十五分鐘前。
一條在剛剛。
他顧不上還在滴水的頭發,解鎖,點開。
果然是孟春。
第一條是個位置信息,定位于北城站。
第二條同樣簡短:【到家了。】
到了之後,孟春沒直接去找孟坤,她先回了一趟玉水郡。
坐了一下午的車,她沒精神去應付他們,徑直走向沙發,歪在上面沒了動作。
即使兩個月沒回來,屋裡也依然幹淨如初——祈盼有她家的鑰匙,家政會定期來打掃。
孟春躺得毫無心理負擔。
在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對面牆上挂着的那幅畫。
畫上,是一扇由衆多鎖堆積而成的門。
在畫的右下角,有一個很小的符号,像是随手描得兩條線,形狀似梨。
孟春隻看了一眼,便進了浴室。
住慣了生活區的老房子,再回來後她多少有些恍惚。
事實上,她剛下車時就有這種感覺了。
一眼看去,瀝青大道平直寬敞,路上車流成行,人們腳步匆匆,趕着奔赴下一個目的地。
他們穿過光彩四溢的霓虹燈,略過随處可見的廣告大屏,隻在聽到某高奢品牌又出了季度新品時,才會吝啬地擡起頭,匆匆瞥上一眼。
這個時間,北岩已經漸漸靜了下來。
而北城,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
……
孟春到時,家裡隻有池凝一個人。
開門後,池凝明顯愣了一下,語氣驚喜:“春春回來啦?你這孩子,怎麼沒給阿姨打個電話呀,我過去接你。”
孟春仍然不太擅長和她相處,隻禮貌性的笑了笑:“池姨。”
池凝:“吃過早飯了嗎?阿姨給你做點吃的?”
“吃過了,這是,”孟春把手裡的禮品袋遞給她,話音一頓,到底還是說:“是程埭哥的生日禮物。”
池凝這次是真的有些驚喜。
一直以來,她都挺喜歡孟春的。
在她看來,這個繼女哪兒哪兒都好,不僅長得漂亮,人也很懂事,除了在孟坤面前偶爾會有些叛逆。
但那是他們父女倆之間陳年舊事,誰也幹預不得。
“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随便買了點,您别嫌棄。”孟春繼續說着客套話。
“不嫌棄,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池凝紅了眼眶,笑着接過來,拉着她進門,“你這孩子,你能回來就夠了,還買什麼東西呀?你自己跑那麼遠,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他一個糙男人,怎麼不能過呀?”
孟春被她抓住了手,一時有些僵硬。
直到在沙發上坐下,才幹巴巴開口:“北岩物價低,還好。”
池凝:“那地方多苦呀,你爸前段時間給你轉的錢收到了吧?缺錢了就給家裡說,小姑娘出門在外,不能委屈了自己,知道嗎?”
孟春垂眼,溫聲應着:“知道。”
池凝還有些不放心,沒忍住念叨起了孟坤:“你爸也是,我之前就找他說過,附中校長是阿姨的朋友。他非但不聽,還攔着我。讓一個小孩子跑這麼遠的地方,他也真的放心。”
孟春沉默片刻,快速眨了眨眼,笑着說:“不用的池姨,一件事總不能隻做一半就丢下不管了。”
池凝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
孟春很少和别人有肢體接觸。
她和孟坤說不了兩句話就要吵,能平靜的聊會天都是難事,更别說是父女間的溫情時刻,幾乎沒有過。
至于家裡其他人。
她一年都見不了幾回。
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祈盼,最多也隻是躺在一張床上而已。
畢竟兩人都不是粘人的性子。
但現在,她被池凝握着手。
還很親昵地拍了拍。
孟春感覺渾身的汗毛都不自在地炸了起來。
她尋了個理由,匆忙上了樓。
關門。
沒了動作。
孟春垂眼,盯着米灰色的地毯出起了神。
池凝對她一直都很好,她心裡清楚。
她隻是還沒學會,該怎麼和池凝相處。
孟春還記得,在她被痛經折磨的冷汗頻出時,是池凝給她煮了一壺紅糖姜茶。
甚至之後每一次,她都會提醒孟春,注意忌口,不要貪食涼飲。
樓下響起細碎交談聲,是池凝在交代阿姨,加幾道孟春愛吃的菜。
孟春眨了下眼,朝着卧室裡面走去。
樓下聲音被徹底隔絕。
卧室依然是她離開時的樣子,就連上次她随手畫的簡筆畫,也照舊大咧咧的擺在桌子上,角度都沒換一個。
陽光被隔在百葉窗後,灑在桌面上。
簡筆畫上,小人多了一件金黃色的衣服。
孟春拿起那張紙,衣服随着她的動作消失不見。
除了那個小人,紙上還有一棟建築,隻畫了一半。
當時她剛收到去三中交流學習的名單。
名單最下面,寫着她的名字。
于是,這畫就被随手擱置了。
一直放到現在。
她随手抽了根筆,拿着畫走向了落地窗。
窗前有一張透明矮桌,和一個榻榻米沙發。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個角落。
孟春剛在沙發上坐下,筆還沒碰到畫闆,視線一頓。
矮桌上,多了一個信封。
信封整體是很淺的淡綠色,用大片乳白色塊點綴,有種暈染感。
材質類似于牛皮紙,偏硬。
封面沒有多餘的修飾,隻寫着幾個字——
孟春遲(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