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他來到孟春床邊，将鑽風的被角塞了個嚴實。

孟春顫着眼皮沒動，絨被下的手卻緊緊攥住了被褥。

床邊人的目光如有實質，一寸一寸地描繪着她的面孔。

半晌，他躬身低頭，微燙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

一個吻輕輕落在了額頭。

孟春呼吸亂了幾拍。

他輕輕笑着，嗓音微啞：“早上好，我去上班了。”

孟春依然沒動，像是仍在熟睡。

張今樾也沒有要她回應的意思，開關門聲很快響起。

門關的瞬間，孟春眼皮顫了顫。

一滴淚倏地滑落，順着臉頰沒入長發中。

她扯了扯被褥，将自己埋得更深。

直到鬧鐘響起。

期末考試周的周一似乎格外忙碌，孟春一上午忙得腳不沾地。

再回到辦公室時，屋裡隻剩下了于小曼。

“回來了？”于小曼擡頭，“門衛那邊說有人找你，等十來分鐘了。”

孟春放下手中的東西，“好，我這過去。”

“一起吧，”于小曼喊住她，“正好我也要走。”

辦公樓離校門口有段距離，路上兩人聊了一下自己班的現狀，都不約而同的認為這次考試自己班怕是要完蛋了。

直到走近校門口，看到那道既熟悉又稍顯陌生的身影，于小曼才停住話音。

她揚了下眉，笑道：“原來是張醫生。”

孟春剛想解釋，不遠處的人卻聽到聲音，先一步走了過來。

他今天罕見的穿了一件工裝風的外套，裁剪利落，同他以往的風格大相徑庭。

倒有點像……張今樾。

孟春眸中的情緒淡了淡，瞬間沒了應付的心思，移開了視線。

張今彥在幾步外的位置停下，順勢朝于小曼禮貌性的笑了一下，轉頭看向孟春，“一起吃個午飯？”

孟春開口拒絕：“不了，我中午有事。”

張今彥适時看了一眼她身邊的于小曼。

于小曼很識趣地接了一句：“我回家。”

說着，朝孟春眨了下眼，拎着包包先一步走出了校門。

沒了旁人在，孟春幹脆擡步就走。

北岩的冬天又幹又冷，電動車屬實不是合适的通勤方式，她更願意步行。

但張今彥似乎不是。

他慢一步的跟在後面，溫聲：“我開了車。”

孟春恍若未聞。

張今彥歎了口氣，快走幾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腕，被孟春眼疾手快躲了過去。

她猛地停住腳步，轉身冷聲：“你到底要幹什麼？”

張今彥無奈笑笑：“我隻是想和你一起吃個午飯。”

孟春直說：“可我不想。”

張今彥靜靜的看了她幾秒，“孟春，别任性。”

一股無名火蹭的冒了上來。

種種記憶在一瞬間一齊湧上心頭。

過往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中，總有這麼一句話在最後等着。

無論原因和過程如何，最後總會不了了之。

“我任性？”

孟春幾乎是氣笑了，“好，我任性。那我能走了嗎？”

張今彥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滿意。

他想說些什麼，最後卻被身後一句高昂的“春姐”打斷。

宋紹小跑着沖過來，在看到他後，表情更是驚喜，直接一把摟過了他的肩膀，語氣興奮：“張柯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下午不走吧，一起打球啊！”

張今彥不動聲色地躲了一步，笑容溫和卻疏離：“今天還有事，下次吧。”

宋紹呆愣愣地看了眼自己空落落的胳膊，“啊”一聲，不自在地撓了撓頭，卻又在餘光瞥到孟春後恍然醒悟。

他嘿嘿一笑：“行，那你先忙。”

宋紹沖孟春揮了揮手，蹦跳着離開，“下午見，春姐！”

孟春笑着應了一聲，轉過身來笑容頓失，面無表情地邁步離開。

張今彥跟在她身後，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句：“阿樾也是這樣假扮我的嗎？”

孟春腳步一頓。

她閉了閉眼，咬牙：“你到底要幹什麼？”

“沒什麼，”張今彥溫聲笑笑，“隻是覺得還挺有意思。之前大家都說他是我，現在卻又說我是他。孟春，我和他是分不開的。你剛到的時候也猶豫了，不是嗎？”

孟春語氣微冷：“他和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張今彥展開雙臂，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搭，“你看，我是可以成為他的，當然，他也可以成為我。不然，你怎麼會放縱他的靠近呢。”

他笑了笑，“孟春，在你們這段關系的發展過程中，你敢說沒有我的原因嗎？”

他的口吻自信又笃定，仿佛認定了張今樾就是他的替身，是孟春心如死灰時的療養劑。

而現在，他這個正主回來了，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替身該自覺退位讓賢。

聽了這話，孟春忽地笑了。

她目光淡淡，像是在看一個可笑的作品，“确實有。”

張今彥輕輕揚了下眉。

下一秒，他聽到一聲輕嗤。

“畢竟，如果沒有你的襯托，我也不會這麼早就發現他的好。”

孟春意有所指：“人果然還是要有對比。”

張今彥笑容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