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拉林熬了一個通宵之後,從監獄回來就看見露西在布置家裡。酒吧的老闆被她叫過來,正站在她面前核對酒水清單。而坐在她身邊的是昨天隻有一面之緣的小姑娘,以及沉默寡言的1号。
1号的調令就在桌子上,而寶琪的那份還在露西手上握着。
他見沒有人搭理自己,就安靜地去吧台倒了杯威士忌。就在他準備去房間睡一會的時候,露西叫住他。
“唐,看看我的寶琪。”露西在沙發上抱住那個小女孩,“她真棒,馬上就要成為領袖的情報官了。”
唐的眼睛看向寶琪,又在露西的臉上停留片刻。過了一會,他才說:“很好,恭喜你們。”
“是的,我準備給她辦個派對。迪亞斯今晚也會來。”
“真不錯。”唐的平靜地說。
“我是說,”露西的聲音陡然擡高,原本輕聲細語的鳥兒扯破聲帶,發出哨子一樣的聲音,“你應該和他談一談。”
唐·拉林在坐在餐椅上,他的酒杯被放在面前,整個人背對着沙發上的衆人。他的聲音開始發抖:“和他對話有什麼用嗎?”
“喂,”露西松開寶琪,她走到唐的背後,将手搭上他的肩膀,“至少和他說說話,他并沒有放棄你,不是嗎?在領袖的調令還沒有下來之前、在他還沒有明确和你鬧掰之前,你們至少還是朋友。”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吧,露西。”唐說,“對于迪亞斯——對于你們而言,你們真的會在我們身上托付什麼感情嗎?”
“什麼?”露西問他。
“我們的一生太短暫了,在此之前,迪亞斯有過多少搭檔?”他又說,“算了,我不應該問你。祝你們玩得開心,寶琪、1号。”
他朝兩名新上任的情報官點頭,撐着身體走上樓梯。
“真是的,”露西看着他的背景,喊道:“馮來曼跟卡特羅拉不是好好的嗎?你跟迪亞斯怎麼就不能那樣?”
回應她的隻有唐的關門聲。
“他怎麼了?”寶琪問,“你跟他相處得不愉快嗎?”
“啊,那個家夥啊。”露西氣沖沖地将酒杯放進水池,“如果是機器,我還能解釋他是壞掉了,但是他是個人。”
“機器和人做搭檔,領袖規定的。但是你明白吧,當人類一點點老掉,我們還是一成不變。”她回頭說,“有些人就會慢慢發瘋,真是脆弱。”
“你和他也是領袖規定的嗎?”寶琪問,“你們結婚的時候?”
露西摸了一下頭發,“這個呀,”她說,“保密。”
這個時候,1号就坐在沙發邊上。他看着漂亮的暴躁的露西,又看向寶琪。他在想寶琪頭腦裡的芯片,想着它電線裸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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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民窟裡的人就像蟑螂一樣,男人女人纏在一起,生下一窩又一窩小蟑螂。他們本來就在下水道裡,然後把交/媾産物往泥地裡一扔,就指望他們生根發芽。”
老馮來曼站在卡特羅拉身邊,他舉着酒杯,眯起眼睛盯着不遠處的斯特拉。“怎麼把他叫過來了?”他嘟囔着。
“通往上層的通道從未斷絕。”迪亞斯對他說,“别讓這種話傳到領袖耳朵裡,下城區也是他的孩子。”
“唔,領袖萬歲。”馮來曼的胡子一抖一抖,“莉特帶他來的?”
“嗨!迪亞斯!”露西的漂亮裙子差點把老兵擠得往後倒,她夾着寶琪,就像拎着一個手提包,“這是寶琪,調令應該已經發給你了。”
“你好。”迪亞斯面色冷淡,“另外一個就是1号吧。”
1号穿着露西今天去成衣店買的西裝,面對這對特務系統出來的老兵,幾乎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神色。
寶琪跟着露西去見了迪亞斯——它的未來上司。這台機器看上去三十歲上下,與寶琪這種服務型機器完全不同,他似乎天生就為工作與戰争而生。
或許“工作”、“戰争”這兩者也可以混為一談,
僅僅隻是站在他身邊,寶琪都覺得自己的核心在預警。而1号的手指同樣微不可查的瑟縮一下。
“嗬、咳咳!”老馮來曼打破此時尴尬的氣氛,他那破了洞的氣管此時漏着風,遮住上嘴唇的胡子一抖一抖,“真是青年才俊。”他說,“名字也很特殊呢。”
1号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可以聊一點名字的來曆、父輩的故事,随便說點什麼都好——但是話題不可以觸及下城區——露西告訴過他,這位戰争中存活下來的老兵極其讨厭那些平民。
“我的父親是位研究員。”他說,“他很喜歡機器。”
“哦,喜歡機器。”馮來曼重複。這并非出于一種陰陽怪氣的目的,或許可以将它理解成老年人的惡趣味。
1号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就好像又回到年會那一會,主任讓他上台表演節目那樣。他蠢得就像一隻鵝,不會唱歌、不會跳舞、甚至聽不懂出身其他地區的同事的口音。于是,就連遊戲也玩不明白,稀裡糊塗地赢了之後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台下其他人無所謂的吃喝。
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