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會客室裡,露西垮着臉,她盯着卡特羅拉,“你還是把她從我身邊搶走了。”
“露西。”卡特羅拉剛想說什麼,就被重重的拍桌聲鎮住。
“你這個混蛋、騙子、小偷——”
“露西——”卡特羅拉的聲音也大起來,“你為什麼不能好好關注一下寶琪的性格,她根本就不是那種會陪你天天往珠寶店跑,再喝醉酒無所事事地在橋上飙車的機器!”
“你以為是我願意這樣做嗎?我願意天天在橋上飙車?系統又騙了我,它趕走玩家,但是那些人類還在,安東尼奧還在,烏爾多爾還在。”露西說,“你為什麼不能用那顆生鏽的芯片想一想呢?它一直強調的‘我們’,實際上隻有機器人才是‘我們’,它——系統,早就和玩家狼狽為奸!”
“何塞,我們究竟是得到了‘自由’,還是隻是在運行名為‘自由’的程序?”
“露西......”卡特羅拉的聲音軟下來,“系統說了,讓我們所有機器人都能夠找到舒适的生活方式,這裡将成為我們的伊甸。人類......最終是要淘汰的。讓寶琪自己選擇吧,如果她不喜歡,我就想辦法讓她離開好不好?”
“我就要她在我身邊。”
“安東尼奧的調令已經下來了。”卡特羅拉說。
“那我現在就去找他,他在哪?在海灣之家玩女人嗎?”露西站起來,她翻找抽屜裡的武器。
卡特羅拉幽幽說:“領袖身邊的侍衛全是人類,即使你能接近他,那些人用胳膊腿、血肉、内髒都能把你木/倉眼堵上,刀劈卷刃。”
“然後明天,”他往沙發上一靠,“全城都會知道百靈鳥突發急症猝死在家裡。依照領袖的性格,他一定會讓寶琪把你親自肢解,扔去垃圾場。”
“他對斯特拉就是這樣做的。”他說,“你就當為寶琪想一想,看看斯特拉的名聲都臭成什麼樣了,即使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領袖,可是呢?領袖都瞧不上他。”
露西的動作停住,她擡起頭去看卡特羅拉。直到寶琪敲響會客室的門,卡特羅拉把門拉開。
“請進,小士兵。”他幽默地說,“工作第一項,記住鎖門。”
“為了防止偷聽嗎?”寶琪問他。
“不,為了防止有憤怒的刺客端着霰彈木/倉沖進來把你可憐的人類助手打成碎片。”他說,“老馮來曼在經曆過幾次之後,主動地總結出這一要義。”
“那個老頭?”
“對,他是個老士兵,領袖的心腹很少有活得這麼久的。”
寶琪想到1号,它覺得這個人類最好活得久一點。于是,它問:“還有呢?”
“剩下來的,大概就是想得開吧。唐·拉林大概不久之後就會被迪亞斯淘汰了。”說着,卡特羅拉看了眼露西,露西翻了個白眼,毫無表示。
“寶琪,你喜歡1号嗎?”卡特羅拉指着座位讓它坐下,他問,“如果有一天,領袖讓你去殺死他,你能接受嗎?”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卡特羅拉說:“不用去思考原因,原因在這裡是最不重要的。我們隻需要明白,你必須接受這個結果,并且按照他的指令去做。”
“為什麼?”寶琪震驚道:“這與遊戲場裡,我們服從玩家有什麼區别嗎?”
“沒有區别,寶琪。但是這是你的工作。你為你自己而工作,領袖會給你發薪水。”他說,“而且,1号是人類。你不應該對他抱有更多的感情。”
“那如果領袖讓我殺了你——或者露西呢?”
“領袖不會,至少現在不會。”卡特羅拉摸摸它的頭,“你可以把我們現在的處境當成一個拟真的人類社會,我們是一類人,人類是另一類人。至于領袖,他,以及烏爾多爾夫人是第三類。”
“就把安東尼奧和烏爾多爾當成玩家就行了。”露西說,她攬住寶琪,“隻有他們兩個是人,其他都是機器,但是有服務型機器和其他機器。”
她貼近寶琪的耳朵:“還有一種,就是處罰機器的機器。”
“迪亞斯就是那種機器嗎?”寶琪問。
“那家夥本來就是戰鬥機器人。”卡特羅拉說,“跟我們這種修改數據的不一樣,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懲戒——殺人或者報廢機器。如果我和露西會被處決,大概率由迪亞斯那種機器動手。”
“這種事情就不用過于擔憂了。”露西說,“重點是,親愛的,我們可以作為‘人’生活在這裡。我們的勞動能夠換來薪水,機器甚至能夠獲得更加體面的工作。因為我們不會老、不會生病、不會莫名其妙地背叛。”
露西與卡特羅拉避開一開始沉重的話題,就像父母總是不願意跟過于年輕的小孩子讨論生死那樣。他們描繪一個美好的世界的的倒影,再按着寶琪的頭将它按進那個盛放倒影的水池。
過于沉重的現實将由重新啟動的機器用它特有的漫長運行時間去體會。現在,它隻要學會在這個世界生存的基本規律——決心、愛和一點點戒備心就夠了。
“他們都知道我們是機器嗎?”寶琪問她,“人類不會有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