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車間主任還在歎氣,“唉。”
1号坐在書桌上,茫然地握着手裡的筆,手底下的方程式是他所無法理解的東西,而坐在他身邊輔導的車間主任也讓他無法理解。
“算了,這不是你的錯。”車間主任說着,站起身。1号知道,他又去廁所流眼淚了。于是,1号也站起來,他盯着作業本,隻是茫然的想:
為什麼我學不會呢?
這時候,所有居住倉的廣播都自動打開,一個溫和的電子音說:
“沖擊權力意志,消滅界限,如今,我們已越過一切道德的邊界。”
倉外傳來奔走急呼聲,西裝男子去敲他們的門。車間主任打開門他就擠進來,小聲又驚恐地說:“我改了A-01的權限,它崩潰了。”
緊接着,他的側腦冒出火花,一群穿着防護服的士兵走進來。他們拿木/倉指着車間主任,又有一個士兵拿着數據闆,他們說:
“已處決。”
沒有原因,沒有過程,噩夢就是這樣隻展現一個被肢解的結果。
就與蓋因在天空炸出來的那朵煙花一樣。
或許1号和車間主任也會成為新世紀煙花的一份子——1号盯着窗外霧蒙蒙的天空想——這裡離地面足夠遠,遠到即使在窗外爆炸,地上的人也看不見。
不過,煙花從來都不是給地面上的那些人看的。
1号從床上起來的時候,寶琪已經在餐廳裡等着他了。它從蓋住的餐盤裡拿出香腸、培根和煎蛋,以及一杯咖啡。
“謝謝。”1号接過這些東西。
寶琪對他說:“我們過幾天就要搬走了。”
“好。”1号又想起昨天晚上室友的話,他問:“我們要去哪裡?”
“卡特羅拉說會給我們找個房子,大概是在夜鹭街。”
寶琪和1号都不知道夜鹭街在哪裡。
他們開着車,去見迪亞斯。第一天的工作很無聊,隻是收拾工位,填一些彙報材料。寶琪在那些文件的開頭看見自己的部門——“法令部”。
好像人類都喜歡給自己的工作起一個冠冕堂皇的名字。
中午的時候,迪亞斯拿着住房申請表給寶琪,它的申請已通過,新房子在夜鹭街8号。
“那裡采光差了一些,但是周圍住的都是你的同事。”迪亞斯說,“沒有什麼形迹可疑的小偷和卑鄙的叛黨。”
“謝謝。”
“社會關懷部的人已經在等你了,你可以提前下班。”說着,他看向1号,“你也一樣。”
社會關懷部是領袖設立的為城市居民提供一切生活資源分配的部門,它在領袖的帶領下絕對正确。
而它們的派員是一個看上去隻有十七八歲的少年,他看見寶琪就熱情地跟它握手。
“你好,寶琪。”他說,“我是赫爾墨。”
“車子已經在外面停着了,我帶你們過去。”
赫爾墨的皮鞋在地面上碰撞,發出響亮的聲音。他的車子上印着“社會關懷部”的字樣和圖章,周圍的市民都避得遠遠的。赫爾墨為他們拉開車門,随後也坐上車,轉動鑰匙。
這台車發出轟隆隆的聲音,似乎已經很老了。
“今年的預算還沒有批下來,愛德森——我的頂頭上司快急瘋了。她沒辦法想象要在狂歡節的時候用這東西破東西去接烏爾多爾夫人那邊的侍官。所以她急需一個在領袖那邊說得上話的人——機器。不管怎麼說,人短短幾十年就沒有了;換成我們機器,一旦事情做不好,那就是幾百年的努力白費還要搭上後幾百年的折磨。”
赫爾墨的聲音很大,語速也很快:“8号是個好房子,老開發——老天,你們法令部每年都這麼有錢,領袖也喜歡在你們這裡提拔人。我聽說露西和卡特羅拉認識你。”他露出羨慕的表情,“真好。”
“你們工作這麼多年,應該更熟悉吧。”寶琪說。
“噢,熟悉!”赫爾墨說,“法令部每年都會帶着一幫人闖進我和我助手的公寓,然後盯着她填寫表格,讀我的系統日志。寶琪,你今年說不定會負責我那一塊的公寓樓,到時候手下留情呀!”
赫爾墨沒有說他究竟認不認識卡特羅拉,嘴巴卻像是在軌道上亂跑的火車,烏拉烏拉的。寶琪沒能問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到了。”他熄火後下車。
夜鹭街的整體色調比起露西住的那條街道要昏暗許多。灰色的石磚上蒙着一層灰塵,房屋的前面沒有什麼花園,隻有光秃秃的栅欄和一些放在盆子裡半死不活的植物。房屋的背面也不存在什麼大型後院,隻是圍了一圈窄窄的栅欄,越過栅欄就是一條黑黢黢的河道。
窗戶窄小,屋頂陡峭,牆體極厚。
“很有安全感,是不是。”赫爾墨拿出鑰匙,走到一棟房子前面。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門把手,再把門打開。
一股黴味撲鼻而來。
“有八百個人排隊等着呢。”他說,“大概三百個家庭都在社會關懷部登記過想要這棟房子。”
“不過嘛,想要和能得到總是有一條巨大的鴻溝,這裡的區别就像我的人造血管和他們的人類血管一樣。”
“家庭?”寶琪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