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都是些沒有文化的人。
都是那些隻為了活着而奔走的人。
但他也會狠毒地踢走在他的賭坊裡沒有錢還想賭的人。
惡狠狠地打斷那群禽|獸不如,爛賭成性的堕|落之徒的腿。
牧宿覺得,北浮生是那樣肆意無畏,純真善良。
就如同小時候一樣,隻有他這種可憐人圍繞在北浮生身邊。北浮生是光,是黎明永不敗落的曙光。
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讓他害怕的東西。
牧宿覺得北浮生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人。
但此刻,他感覺到了北浮生對他的巨大惡意。
他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牧宿看着北浮生棱角分明的俊秀臉龐:“為什麼?”
“你又是為什麼”北浮生惡劣地笑了。
這是牧宿第一次見到北浮生笑,他察覺到自己的心髒開始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
卻又像在海裡溺水,炸開了一連串的氣泡,牧宿快要喘不過氣來。
北浮生那天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北浮生果然開口了,“你在我身邊得不到什麼,我已經和他們沒有關系了。”
牧宿帶着一絲僥幸地問,“那天,你到底聽到了多少?”
其實北浮生沒有聽到了多少,隻是隐約聽到了幾個詞,“船長”,以及“想他死的人多了去了”,他猜到應該是他霍家人的身份暴露了。
看着北浮生陷入深思的面孔,在那一瞬間,牧宿終于明白了什麼。
北浮生睫羽動了動,說道:“我聽到了你是船長?”
“我不是一問三不知,也不是事事不在乎。你往日在梨園時我就發現你的一些言論格外激進,同時你善良溫和,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
“而我呢,從出生起就陷在一灘爛泥裡,這個世界像你這樣的人不多,像我這樣的人很多,如果你僅僅是因為同情,可憐我,大可不必。我這樣的人太多了,你救不過來的。而且我也不願被人可憐。”
牧宿噎住了,他沒有想到北浮生竟然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他舌尖抵住上颚,幹巴巴地執拗吐|出一句話,“我才沒有可憐你。”
牧宿想。
這個世界上。
誰都沒有資格可憐北浮生。
那天兩人不歡而散。
北浮生依舊住在這個村子裡,牧宿也沒有離開。
盡管那天兩人已然表面分裂,但牧宿依舊對北浮生格外照顧。
他像是自己的家人一樣關心他,照顧他。
北浮生再沒有說過感謝的話,經常臭臉對他,但也慢慢習慣了這樣的牧宿。
或許牧宿就是這樣爛好心的人吧。
但他沒想到,後來沒有了牧宿的爛好心的日子自己卻是覺得有點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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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裡緩慢的時光沒有延遲戰火的殘酷燒來的時間。盡管這裡是争奪甚少、槍煙絕迹的南方,仗卻也是越打越多,越打越狠。
北浮生看着村子裡的人越來越少,去外面走了一趟,想起了出門在外的牧宿,便随意救回了一個被炸傷了腿,倒在路邊的士兵。
士兵告訴他,打仗的軍閥是霍海軍和江文石。
江文石雄據山西一帶,是山西的霸王虎,和占據東北的霍海軍是死對頭。
聽說霍海軍的兒子逃到了西南,就打算抓住他好威脅一番霍海軍。
隻是沒想到霍海軍來得比江文石快多了。江文石被埋伏了,損失了不少,兩人便正式對上了。
北浮生對自己這個名義的父親沒有什麼想法,隻是沒想到對方這麼久了還惦記着他,在找他。
最近牧宿不知去了何處。
不久後,北浮生聽到了一個另他震驚的消息。
牧宿竟然搖身一變,成了霍海軍的兒子。
莫說牧宿在滬市那麼又名,霍軍明知牧宿的身份,就算不知,憑他的身份也能查得到。
北浮生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他憑借前幾年給自己包紮上藥的本事,救回了很多因為戰争波及到的人。
後來聽說江文石和霍海軍打完了,江文石被霍海軍趕回了山西。
他以為終于能見到牧宿了。
北浮生想問個明白,為什麼牧宿要去冒充自己。
打聽清楚了霍家領地的方位,北浮生有些忐忑不安地向那邊走去。
此去經年,他已大變了模樣。
他的父母應該是不認識他的。
霍家臨時租借的領地是這兒有名的公館。處在郊區附近,周圍人煙稀少,鐵栅欄的門外有一些士兵守在外面。
北浮生遠遠看過去,正籌算着怎麼進去找牧宿,就看到大門打開了。
裡面駛出一輛墨綠色小轎車。
牧宿和霍海軍都坐在裡面,兩人其樂融融在交談着什麼。
那時候北浮生看着這番場面,就沒有去打擾。
他以為牧宿接近他就是為了取代他。北浮生的确猜對了,但後來的真相給他最可笑的一巴掌。
此取代非彼取代,牧宿似乎參與了一個行動。後來他以霍海軍的兒子的身份離開人世,再也沒能回來。
那天是北浮生上輩子最後一次見牧宿。
也是他如今回想起來最後悔的一天。
北浮生回憶到這裡,将牧宿抱的更緊了,他深深埋進牧宿頸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