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說了個數。
鐘漣青和楚翊早在進金玉樓前就将靈石袋換回來了。
鐘漣青從繡囊裡拿出應給的靈石,不緊不慢地排在桌上。
“你這不行啊,”楚翊在一旁環臂站着,看到他這精打細算的模樣,沒忍住笑道,“桑淮都是直接給靈石,說不用找了的。”
鐘漣青道:“不是說了回去分你一半嗎?怕給你太少你又嫌棄寒酸。”
楚翊見他故作弱小可憐的表情,心口的郁氣全然消減,揚眉,頗有幾分無理取鬧的意味,“那全部給我,我不會嫌寒酸啊。”
對此,鐘漣青評價:“獅子大張口。”
鐘漣青唇角彎着,單手将做擺飾用的花燈遞出,狀似随意道,“這個挺好看的,送你了。”
楚翊毫不客氣地接過,垂眸掃過花燈,好奇地拿在手中擺弄起來。
輕輕一戳花瓣,花瓣便雀躍搖動起來,顔色也依着彩虹順序緩慢變化着,直至停了動作,又恢複到原先淺淡的粉色。
鐘漣青偏頭,看見楚翊舒展的眉眼,心下也放心不少。
總算是開心了些,方才因見過謝宥白而纏繞于身的戾氣此刻已然散了個七七八八。
“我突然想起,阿甯原來也送過我一個差不多樣式的,”楚翊道,“你們兩兄弟眼光還挺像的嘛……”
楚翊驟然停住,他側頭去看鐘漣青表情,果然沉得不能再沉。
空氣在他這話一出後也凝固住了。
黑衣少年目光遊移了瞬,習慣性摸了摸鼻子,半晌,試探性問道:“你,沒生氣吧。”
鐘漣青和他四目相對,無言,卻是無聲勝有聲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老實說,楚翊雖然常和鐘漣青鬥嘴,但他這次真不是有意招惹鐘漣青的,更何況這時候氣氛這麼好,他定然是不願打破的啊。
楚翊想了想,試圖補救一下他方才的話,“但是後來碎了。”
楚翊:“……”
嘶,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鐘漣青:“……”
束冠少年終于彎眸笑起來,沒再和他計較。
“那要好好保管我送的這個,碎了我可是會生氣的。”
楚翊舉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保證道,“絕不會再碎。”
前世鐘琢甯送的那個是被人刻意打碎的,他那日被宗主喊走時走得匆忙,門沒關緊,不知是誰偷溜進去過。
待他回房時,花燈已經變成了一地的碎片了。
紫雲門的内門是分峰管理的,由各峰長老教導各峰弟子,如若想去往其他峰與之交流,需要提前向那峰長老申請征得同意。
他們峰的人就隻有他、鐘琢甯和師尊,再加上常來紫雲門的人,嫌疑人就那麼幾個。
他問了個遍,最後從師尊那裡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回應——“啊?你說那個花燈嗎?我那天給你拿劍譜,不小心碰倒了。”
楚翊目瞪口呆:“……你說這個自己聽了不會笑嗎?”
師尊理直氣壯:“就是這樣啊,就知道你又不信。唉!不信算了!”
但是!他這次回去就把花燈擺在桌子中央,一定不會再有人“不小心”碰倒了吧。
楚翊把花燈收進了芥子囊。
鐘漣青以手扶額,微皺了下眉。
被楚翊這麼一打斷,他都忘記提一嘴送花燈的意義了。
花燈向來是贈予心上人的。
但聽見鐘琢甯也送過楚翊花燈,鐘漣青突感無趣,也不想讓楚翊知道這回事了。
再者,話趕話到現在好像也不适合再多說這麼一句了。
鐘漣青遞過手中河燈給楚翊。
楚翊便歡欣接過,躍躍欲試問道:“要怎麼做?”
鐘漣青道:“寫下願望,河神會幫你實現。”
楚翊倏地一笑:“哦?還有河神呢。”
明顯不信。
鐘漣青也不信,但在河燈上寫願望時卻是一筆一劃,執筆動作端正又認真。
靜坐時氣質溫潤如謙謙君子,即便是坐在台階上,儀态也像是坐在大殿上般端莊。
楚翊抱着河燈,撐着頭半天沒想出自己有什麼要寫的。
絕大多數事情他憑自己就可以做到,好像也沒必要寫在河燈上啊。
楚翊心念一動,手一撐地蓦然貼近鐘漣青那邊,眼神往鐘漣青手中河燈瞟,卻被擋了個嚴實。
直到楚翊坐回原處,鐘漣青才淺淺松下口氣,移開了手,手指遮擋的地方便顯露完全——
“願與楚翊,長相守,不複離”。
他收筆動作幹淨,一面回道:“好好寫你自己的願望,别來剽竊我的。”
楚翊怪模怪樣地重複一遍:“剽~竊~”
随即點點頭,蜷起一條腿,懶懶道:“好,我不看你的秘密,我有要寫的。”
楚翊專心緻志提筆寫起,邊寫邊念:“保佑鐘漣青願望成真。”
最後一筆落下,他滿意地欣賞了下自己的傑作,接着就揚眉望向鐘漣青:
“看,我是不是比你大方多了!不像你,藏着掖着,沒有一點兒意思。”
“是啊,比不上你大方。”這種話也可以當玩笑随口說出來。
鐘漣青站起了身,走至河邊。
在一群歡聲笑語的男男女女中,楚翊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卻莫名聯想到“落寞”二字。
青竹般的少年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河燈放于水面,遙遙望着他深藏心底的願望順着河流越漂越遠。
被猝然扯了下袖子,他側頭看去,果然看見楚翊朝他笑着。
“我這河燈可是寄托着我們兩個人的願望啊,”楚翊總不喜歡鐘漣青仿佛脫離世俗的冷清感。
反手一把攬住鐘漣青,笑嘻嘻道,“你可不能偷懶,得和我一起放才行。”
鐘漣青愣神,就這愣神的功夫,就已經順着他的動作抓住了河燈左半邊。
“三、二、一。”
兩人一同松手。
寫着“保佑鐘漣青願望成真”的河燈便搖搖晃晃地動了起來,漂進河中央,與其它河燈彙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