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見昭奈連忙将氣球和遊樂園廣告宣傳單遞過去,在看到傳單那一刻,裕紀的臉色才稍有緩和。
“謝謝你照顧我女兒……不過,這個就不用了。”
朝比奈裕紀客氣地笑笑,她推拒傳單,裡見昭奈也不強求,隻靜靜退到一旁。
“還有還有,這個孩子,”朝比奈繪琉拽着裕紀的手向黃色襯衫的小男孩走去,“他也是我的新朋友,他叫……”
咦?叫什麼來着。
朝比奈繪琉歪了歪腦袋。
從剛開始,繪琉好像就刻意無視了一起跟來的姐姐。
借玩偶服之便,裡見昭奈正大光明地打量明坂理穗。
少女嘴唇蒼白,垂手站在一旁,眼神始終死死凝在小男孩身上,臉色不太好看。
有些不對勁。
明坂理穗上前一步,率先對黃襯衫小男孩開口。
“幸太,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朝比奈裕紀猛地擡頭。
幸太?
難道說這個孩子……就是……
“媽媽說了,别扭鬧夠了的話,就讓我來帶你回家。”
明坂幸太拉了拉氣球,童聲脆嫩,語調老成。
“你說是吧,姐姐?”
“诶?”
朝比奈繪琉下意識驚呼,她完全反應不過來。
為什麼這孩子和姐姐同姓?為什麼他讓姐姐回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家?哈,”明坂理穗冷笑一聲,“回什麼家?明坂元吾已經死了,因為連續殺人被發現畏罪自殺了!”
隻剩繼母和繼弟所在的地方,那也能叫家麼?
或許沒有明目張膽地直接把她趕出來,就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寬宥了吧。
到頭來,仍然隻有她一個人茕茕孑立罷了。
明坂理穗嘲諷地想。
趁無人注意,裡見昭奈一貓腰躲到了附近的大樹後,安心聽起牆角。
明坂元吾……這個名字應該就是之前繪琉提到過的,繪琉媽媽前夫、理穗的生父吧?
裡見昭奈沉思。
聽上去好像是個不得了的殺人犯呢。
“算了,”明坂理穗瞥了一眼緊緊抱着媽媽的繪琉,閉了閉眼,“我跟你回去。”
“這就對了。”
明坂幸太高興地跳起來。
蝴蝶是飛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不,理穗,我不許你回去。”
裕紀失聲,可理穗隻是搖搖頭。
“媽,這幾天辛苦你了,”她垂下眼睑,擡手似乎想摸摸繪琉的腦袋,卻又停在半空,“還有妹妹……”
繪琉低着頭一語不發。
讨厭的麻煩精馬上就要離開了。
可她為什麼有點都開心不起來呢?
“那就這樣,下次見。”
理穗最終還是輕輕縮回手。
這樣也好。
不可以有太多眷戀。
她回到這裡,是因為有一樁無論如何都必須由她親手完成的事。
縱使她比誰都明白……
不會有下次了。
她們再見的機會所剩無幾。
“姐,可以走了嗎?”
明坂幸太跑出幾步催促,明坂理穗緩緩跟上去。在路過裡見昭奈倚着的那棵大樹時,明坂幸太突然轉身,面朝站在原地的朝比奈繪琉神秘一笑。
“明天傍晚,也來這裡玩吧?”
朝比奈繪琉跑近幾步揮揮手,欣然應允。
“好啊好啊!明天還在這裡……”
“不行!”
聽到二人對話的明坂理穗匆匆折返,她彎下腰扶住繪琉肩膀,正色道:“繪琉,明天絕對不可以到這裡來,聽話。”
為什麼?
又是她,怎麼連她和誰玩都要幹涉。
朝比奈繪琉咬唇,叛逆心起。
“我不,”她大聲反駁,“我明天一定會來的,絕對會來的!”
“那一言為定!”
明坂幸太興奮地扯了扯蝴蝶氣球。
“或許……明天會有一個大驚喜哦!”
他似乎在對繪琉說話,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明天麼?
裡見昭奈默念。
*
翌日下午。
當裡見昭奈從資料檔案館匆匆趕回绯利川時,發現周遭已經圍攏了一圈人。
她遠遠站在河邊坡道上的樹蔭裡,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着下方發生的一切。
她看到忙碌的警員拉起警戒線,看到跌坐在地上失聲痛哭的年輕夫婦,看到竊竊私語的人群,看到慣常聚在河畔玩耍的孩子們,此刻正被他們的家長死死捂住雙眼。
河岸旁,擔架上,躺着一具浸泡得發脹的男孩遺體。
男孩年約七八歲,一身白衣,恍若一隻翩跹的蝶。
隻可惜……
蝴蝶墜入了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