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路熹茗拉開了椅子,又給她倒了杯熱水,道:“我給了那三人一筆遣散費,讓他們離開了。你說,損壞的财物和遣散費你要怎麼賠?”
路熹茗一手撐着牆,緩了緩被坐麻的腿站了起來,又拍了拍裙子上的水漬,左右為難了半天,還是走了進去。
她眼珠子很小幅度地掃視了一圈,然後說:“嗯......對不起,我給你寫欠條吧,我一定會還的。對了,他們走後,不會洩露組織的消息嗎?”
這間屋子與她先前住的那間有着相似的格局,隻不過這屋子裡竟有兩間書房,裡面都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書,或者是筆記本。
路熹茗怕自己窺探過多顯得很猥瑣,便趕緊走到桌邊坐下來,拿起杯子灌起水來,還好水溫熱得剛剛好,沒有讓她燙着。
魏覺隐雙手交叉擺在桌上,支着下巴笑着道:“不用在意,這筆錢我還是承擔得起的,你吃飯都要問我借錢,哪來的機會還呢?至于組織的信息,很多人都知道的,畢竟我們處處和長老會對着幹。”
“他們雖然過分,也不至于被辭退......”路熹茗說。
他卻回答道:“他們不适合我們組織。”
然後他垂下眼簾來,道歉道:“我考慮不周讓你受流言紛擾了,抱歉。”
路熹茗搖搖頭說:“不是你的問題。不過你這麼把他們遣散了,讓大家覺得你在偏袒我,豈不是坐實了流言?”
“誰知道呢,可能吧。所以,叛逆的小鳥怎麼又飛回來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先是挑眉淡然的模樣,之後又擺上了他招牌式的笑臉。
路熹茗盯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和輪廓精緻的颌面,不禁回想起那雙手的觸感,老臉一紅,又猛灌了自己一口水。
她感受着水流過她的食道,告誡自己:“你顔控也不能敵我不分啊,路熹茗,色字頭上一把刀啊一把刀!你是來辦正事的!”
緩了緩神後,路熹茗正色道:“我遇到一個少年,他發了三天高燒,處境特别危險。但是他奶奶請遍了附近的大夫都無能為力,我想着能不能來請你幫忙看一看,你是我認識的人中唯一懂醫術的。”
魏覺隐的笑容消失了,他眯着眼睛問:“跟我有什麼關系呢?給我一個我必須救他的理由。”
“連發三天燒可能會燒壞大腦的,說不定肺和心髒也都會出問題。”路熹茗說。
他聽了後往椅背靠去,“所以,跟我有什麼關系呢?我很累了,早上處理你的作案現場,下午主持慶典,晚上收拾殘局,現在就隻想睡覺。”
路熹茗急了,想都沒想就說道:“你不是想要一個完美世界嗎,他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啊。”
可她說完就後悔了,因為對方臉上的疲憊肉眼可見。
魏覺隐似乎有些不悅地皺眉道:“你怎麼就能這樣坦然地拿别人的理想要挾别人呢,林小姐?”
“對不起,魏先生,是我口無遮攔。但我真的找不出什麼你必須救他的理由,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罷了,”路熹茗逐漸恢複理智,站起身來對他鞠了一躬,“這麼晚打擾你真的真的很抱歉。請問你能賣給我些可以退燒的藥嗎?我下山帶給他。”
真的太晚了,她想起那十二點的鐘聲,居然一不注意都已經到第二天的淩晨了。如果那個少年還在發着燒,而老奶奶一直沒等到她回來,豈不是很耽誤事?
說不定她下午直接去城中心請醫生,那個少年現在已經退燒了。
念及此,路熹茗又問了一句:“真的沒有藥嗎?沒有的話我就去找找看有沒有别的大夫。老奶奶行動不便,我怕她一個人冒雪出門會有危險。”
魏覺隐就這樣靜靜地注視着她,路熹茗看不穿他的心思,但覺得再在這裡浪費時間、打擾别人實在是罪過,便拉開椅子打算離開:“打擾了,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晚安。”
“你腳什麼時候扭着的?”他忽然問道。
“哦,這個,中午下山前扭的,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路熹茗語速飛快地回答道,在心裡默默盤算一會兒要不要去找找孔雀要退燒藥。
“即使你救完他,他也不感謝你,反而會責備你,你也要救嗎?”
“是的。”路熹茗堅定地回答他。
她本來還想說“因為那個老奶奶是在山下唯一對我釋放善意的人”,但感覺要是這麼說了,仿佛是對魏覺隐的道德綁架,便沒再說下去。
可她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道德綁架了,她也沒看到魏覺隐眼裡閃過的那一絲難以察覺的觸動。
幾秒後,他站起身來,走進卧室。
“等我一下。”他對客廳裡的路熹茗說。
很快,裡面傳來瓶瓶罐罐碰撞在一起的聲音,緊接着,他便提着一個竹制藥箱出來,手裡又捧了件大衣扔給路熹茗,讓她披上。
“走吧,”他看了一眼窗外,帶上傘,“一會兒再給你療傷,先帶我去老奶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