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色一暗,輕輕抓住她的手腕,就這麼固定着她的手把剩下的橘子全部掃入口中,又略顯急躁地粗淺嚼了幾次就吞了下去。
路熹茗有些被他吓到,無奈地笑着說:“你吃這麼快做什麼,又沒人跟你搶。”
魏尋不作聲,就看着路熹茗自顧自地走到垃圾簍扔完兩支簽子,又回到他身邊等着他領路回家,終于開口問道:“你不想知道我剛剛去做什麼了嗎?”
“想,”路熹茗點點頭,“所以你想說嗎?”
他側過臉去,有些别扭地問:“那你先告訴我,你對所有人都這麼溫柔嗎?”
“這小鬼,又怎麼了?”路熹茗在心裡吐槽道,“該不會又開始虛空索敵了吧?”
她忽然想逗逗他,遂狡黠地笑着問:“如果我說是呢?你會怎麼樣?”
魏尋卻歎了口氣,歪着頭真誠說道:“我也不能怎麼樣,隻能暗自吃醋罷了。”
路熹茗現在已經能做到對他坦蕩的表述臉不紅心不跳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于是她冷靜地問:“好了,你可以告訴我你去做什麼了吧?”
他轉身向醫館走去,邊走邊說:“換季的時候容易傷風,夏日又易中暑,我隻是給書院送些尋常的藥品,讓他們派給有需要的學生。”
“你經常來嗎?”路熹茗問。
“一個月來一次吧,但其實我也想經常來的。看着這些同齡人,總覺得能上學,能交很多朋友真好,”他走得慢了些,和路熹茗肩并肩,“當然我可沒說我不喜歡現在做的事情哦,為他人治病也是我喜歡做的事情。”
談到喜歡做的事情,他的話匣子似乎被打開了,臉上挂着熱情洋溢的笑,整個人在快要暗下去的天色中閃閃發光。
“要是以後有機會當老師就好了,就可以把我學到的東西教給更多人。你怎麼了?”他說了一半,忽然發現路熹茗的腳步停了下來,不禁回頭看去,卻發現身邊人竟已紅了眼眶。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問:“你哭什麼?是不喜歡我給他們送藥嗎?但你不喜歡也沒辦法,我還是想這麼做,這一點我沒法妥協。”
路熹茗心裡想着“這小鬼,還挺有骨氣”,眼淚卻“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魏尋忽地想起自己包裡好像有手帕,立刻取下包翻找了起來,然後來到她面前給她擦眼淚。
路熹茗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這樣安靜地注視着他流淚。他擦完前一滴淚,後一滴豆大的淚便滾了下來。
魏尋邊擦邊柔聲說:“真拿你沒辦法,要是你真的實在實在不喜歡,那我考慮一下。”
路熹茗心想,他再怎麼玲珑通透的心思,也猜不到眼前的人竟見過未來的自己吧?
而她呢,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小心翼翼想與他保持距離?又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小心翼翼的?
如果自己沒有見過未來的他,還會想要和他保持距離嗎?恐怕不會。
她剛開始見到魏尋的時候,改變未來隻是個淺淺的念頭而已,現在怎麼已經快成她的執念了?
白堡裡的殚精竭慮他,和眼前意氣風發描繪着理想的少年,明明是同一個人,但為何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落差?僅僅是因為同情嗎?
可扪心自問,白堡裡的他,也讓她真實地心動了,她當真無法接受十四年後的他嗎?
還是說,她已經隐隐開始害怕這短暫的美好時光後就再也見不到魏尋了?
畢竟,這随後十幾年的故事裡好像并沒有寫下她的名字。
她似乎有些理解楚淵的那句“若是你注定要離開,我做任何掙紮都是無用的”,不禁後悔自己為何不能在與對方相處的時候多給予些友善與關注。
可她與楚淵似乎又不太一樣,她還是想試試,不到真的沒有回環餘地之時,她不想放棄,也不想退卻。
漸漸地,路熹茗再次陷入沉思,而她無聲的淚,也似乎被埋進紛飛的思緒中了。
魏尋見她止住了淚,便伸出手來,問:“能繼續走嗎?我們回家?”
路熹茗回過神來,看着少年關切的眼神,點了點頭。
少年似是想起了些什麼,又把手縮回去了。
路熹茗卻開口道:“我沒有不喜歡,我很喜歡你給他們送藥。把手帕給我。”
她接過手帕,在掌心中攤開,讓魏尋把手伸出來,就這麼隔着手帕握住了對方的手,然後堅定地說:“走吧,這樣你的手就不會沾上黏糊糊的糖漬了。”
感受着手心裡的人隔着被眼淚打濕的手帕傳來的溫度,魏尋笑得眉眼又如月牙一般彎了起來:“路路,你這回可不能說我不保持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