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許大夫四處張望了一下,又壓低聲音說:“去我辦公室吧。”
說罷,他便轉身向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去。
路熹茗有些不樂意挪動腳步,魏尋卻拉住她的手,伏在她耳邊輕聲道:“他看不見你,我偏要讓他看見。”
等他們二人站定在辦公室裡時,許大夫已經坐下來了。他朝這兩個年輕人擡了下手,示意他們二人坐下。
魏尋卻站着說:“我們很快便離開,隻是想了解一下情況。我身邊的路小姐最近發現城中有某種疾病正在擴散的征兆。”
“哪有什麼疾病,”許大夫朝他擺了一下手,“不過是尋常中暑傷風罷了。每年夏天都是這樣,不要想太多。”
魏尋不着痕迹地拉着路熹茗的食指搖了搖,示意她開口。
路熹茗無端想起她在有慶那引起衆人恐慌的演講來,當時的他也是讓她開口的,胃不禁開始痛了起來。
她一緊張就腸胃不适,大概也是和天氣有關?
魏尋見她臉色發白,便放棄繼續站着,扶着她緩緩坐了下來。他不再堅持讓她開口,正打算自己把那些看到的現象說出去,路熹茗卻按住了他的手。
“許大夫,我在驿站看到馬夫們面色蠟黃,眼睛充血,這樣的例子大概四五個,”她聲音有些顫抖,心髒也在狂跳着,“在面館見到有人因家人突發性嘔吐而沖撞面館老闆,而這人也是在咳嗽的。對了,在來這裡的路上,我聽到了不少聲咳嗽聲,這是上周沒有的情況。”
“說了都是中暑了,小丫頭,你沒見過中暑的人嗎?”許大夫拍了下桌子,語氣生硬極了,“我這裡來的人都是中暑的,你也不看看今年有多熱!”
“小秦家的小夥子,”他喊了魏尋一聲,“這丫頭是你什麼人啊?”
“是我的家人。”魏尋有些惱火,音量高了些。
他冷哼一聲,嘲諷道:“那也是小秦家的孩子了?不應該啊,小秦沒教過她醫術嗎?這麼沒常識?中暑的症狀都不知道?”
“許老師,”魏尋徹底惱了,他的拳上青筋都暴起,而他的語氣卻依舊禮貌而平和,“提高些警惕總沒錯的。”
說罷,他拉起路熹茗便走,又在走出門的時候說了聲“打擾了,保重”。
他們二人各自失落地走在了去往下一個醫館的路上。魏尋垂着眼眸對路熹茗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行醫幾十年的人竟會如此固執。”
路熹茗自然不會怪他。她明白,在事件發酵的中心之地,極力證明這些都是小問題是一部分人會做的選擇。
隻要不把那層窗戶紙捅破,就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也不用向大自然的力量低頭。況且現在根本沒有充足的證據去證明瘟疫的存在。
可總會有另一部分人存在的,比如他們去的城東醫館,那裡的張大夫,便是這其中的一個。
張晏曾和秦昭然一起去洪水泛濫地區支援過,他們便是在天災碾過的地方建立的友誼。
見到魏尋時,他正好也在接待病人,可他還是熱情地朝他們笑了一下,招呼他們坐了下來,才繼續去給病人開藥。
等他忙完後,張晏主動和路熹茗介紹起了自己,又問了路熹茗的名字,并親切地稱呼她為“小路”。
沒等魏尋開口,他便開始講起醫館這幾日接待的病人來。
“不似尋常中暑,我的幾個病人有的是脖頸下方出現硬塊,有的是嘔血,這都是單純中暑做不到的,”他神情看上去有些擔憂,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你們見到這樣的病例了嗎?”
這聽上去比路熹茗他們見到的例子要更誇張些,不過這倒也正常,到了醫館的人大多數都是發病較為嚴重的。
“見到的都是些咳嗽的,沒想到還有這麼嚴重的情況......”魏尋也皺起眉頭來。
張晏搖了搖頭,道:“我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病,隻能按照以往醫書上記載的在夏天傳播較多的瘟疫來治,或許沒什麼效果,但我也隻能做到這樣了。你們最近少去人多的地方吧,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
路熹茗見縫插針地問:“張大夫,您還記得第一個來您這裡的疑似患此病的病人是誰嗎?”
“我還真記得,那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他點點頭,“他是個外邦人,送來的時候眼睛都是凹下去的,不斷地嘔吐,我喂了藥,他卻怎麼也不見好,之後他的同伴便想把他接走,我極力勸阻,卻礙于語言不通,他們還是把他接走了。這之後他怎麼樣我也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