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服?”姜楚君遲疑地由阿素拉起來,這才看到卧室門口已經站了不少下人,捧着琳琅滿目的珠翠首飾,還有大紅的服飾。
看見姜楚君眼裡茫然的神情,阿素将她半攬在懷裡,指尖撥開她額角的一縷碎發,溫和道:“大小姐忘記了嗎?今天是你我成親的日子。”
“今天?”姜楚君的心裡隐隐覺得不對勁,可一切又是那麼地順理成章,她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姜楚君的心髒在隐隐悸動,擡頭看向阿素含着笑容的側臉,她并沒有覺得歡喜。反而隐約覺得自己想要拒絕。
阿素扶着姜楚君在梳妝鏡前坐下,擡手捧起姜楚君的下巴,“怎麼?大小姐不願與阿素成親麼?”
姜楚君看向鏡中的自己,一張笑着的臉,隻是說不出哪裡有些不自然。
她想說不想,可出口卻成了一句,“怎麼會?”
姜楚君覺得說話行動的,好像不再是她。
她心底有一點失控的煩躁,擡手推開了阿素的手。
阿素不以為意,順勢收了手,又為她梳理着頭發,一縷一縷地盤起來。
“我早就想着這一天。想着你我成親時,必要親自為你盤發,為你簪上最耀眼的珠翠。”
阿素的動作輕柔緩慢,低沉平靜的聲音娓娓道來,仿佛有一種催人入眠的力量,姜楚君漸漸又打起了盹兒。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這麼想了。”
阿素低頭看了她一會兒,指尖拂過她合上的眼睛,她身上淡淡的白光又浮現,翎羽的虛影懸浮在上空。
阿素沒有理會這些,語氣有一些嚴肅,“其實我為你選了一個最好的結局。你太烈性了,不該拿命反抗我的。”
“再相信我一次,阿柔。”
……
姜楚君再睜眼時,繁複的發髻已經被編好,阿素眼裡含着淡淡的笑意,正在為她簪上珠钗,“怎麼樣?”
姜楚君看見鏡中的自己笑着點了點頭。阿素伸手來扶她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搭上了他的手,站起身。
“請大小姐為我蓋上蓋頭吧。”阿素垂下頭。
姜楚君從一旁的托盤裡拿起紅布,蓋頭落下的前一瞬,姜楚君對上那一雙眼睛,似是空茫無情,卻又隐有慈悲。
姜楚君的動作一滞,短暫的一瞬間,她神魂恍然一震,一種熟悉的刺痛仿佛撕裂了她,但很快,她又重新落回到姜楚君這個身份之中。
“怎麼了?”阿素問道。
姜楚君手中的蓋頭落下,遮住了他的面容。
“沒什麼。”姜楚君有些失魂落魄地道。
她心中沒有來由的抗拒越來越強烈,身體卻還是接過阿素塞過來的同心結。
阿素道:“請大小姐引路吧。”
像姜家這樣的世家大族,若是與府内的人成親,便要共坐花車,遊城一周,再回府拜堂,大擺宴席。
姜楚君握着同心結的一端走在前面,阿素蓋着蓋頭,在她身後一步一步地跟着。
一路上引路的家丁都是喜氣洋洋,姜楚君走到大門口時,姜娥已經在那裡等着她。
街道上圍觀的人群看着她,家丁看着她,姜娥也看着她。
“這不是姜家大小姐嗎?前段時間為了一個下奴鬧得滿城風雨,結果被人家給耍了。”
“她贅的這個,不正是她家那個小管家嗎?看樣子這是要改邪歸正啦。”
“姜家還是眼裡容不得沙子,聽說那個呂家下奴要被浸豬籠咯。”
“是嗎?”
……
好奇的,玩味的,觀望的,随着她們的交談,無形的雲氣從她們的嘴裡吐出來,壓在姜楚君的頭上,纏在姜楚君的身上。
姜楚君又想起賭場裡的那個青年來,不知為何,她心頭微微一動,盡管傾天的壓力壓頭,她不走了。
然而姜娥站在那裡望着她,笑了笑,朝她招手,姜楚君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一隻牽線木偶。
姜楚君走到姜娥面前,姜娥欣慰地理了理姜楚君的衣領,像是欣賞自己得意的作品一般,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
不用照鏡子,姜楚君也知道自己此時必定是笑着的。她機械地點點頭,向花車走去。
每走一步,姜楚君都從中感到越來越強烈的拒絕。
與此相伴的,是她周身隐隐開始躁動的殺意。
雕欄花車上,姜楚君和阿素并肩而坐,透過四面垂着的紅紗,可以看到街道上擁擠的人潮。
阿素的手忽然搭在姜楚君的手上,似是在安撫,“大小姐是在不安嗎?阿素一直陪着大小姐。”
姜楚君拂開阿素的手,回過頭看向他。
阿素雖隔着一層蓋頭,卻也能感覺到姜楚君的目光。他困惑道:“大小姐?”
姜楚君收回目光,沉默了半晌,久到阿素以為姜楚君已經不打算說什麼了,隻有車輪聲吱吱嘎嘎,姜楚君卻忽然開了口,“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阿素作出洗耳恭聽的模樣,“大小姐請講。”
姜楚君道:“你我成親是為了什麼?”
阿素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為了證明姜家不是那些人口中的那樣,家風淫.亂,沒有規矩體統的家族。”
說完,他又覺得這答案太過功利,沒有人情味,補充道:“也是因為阿素喜歡大小姐。”
得了這個答案,姜楚君陷入
但阿素卻知道,她的問題似乎遠沒有解決。因為她身上的殺氣越來越重。
阿素若有所思,此時,吹鑼打鼓的送親隊伍卻忽然不走了,花車也停下,姜楚君頭上的珠翠發出輕微的玲琅聲。
外面一陣喧嘩,旁邊的人似乎更加寂靜了。
半晌還不見姜楚君開口維持局面,阿素忽然有些沒由來地不安,他揭下了蓋頭,沉聲道:“是哪家的人擋了姜家的車隊?”
隔着紅紗看到車旁的街道上,毛蛋被雙手剪在身後,一雙眼睛漆黑明亮,正仰頭看着車内的姜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