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着聽不分明,但恍惚覺得腳步聲越來越近了,近到仿佛就在耳邊,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是周舟?
幾秒鐘後,她踢了踢他的腳,說:“把我凳子拖走做什麼?”
熟悉的清冷平穩的聲線真實地回蕩在耳邊,不是幻聽,也不是在做夢,真的是活生生的周舟。剛才漏了的心跳快速補了回來,還多出好幾下。
他現在的心情幾乎可以用震驚來形容,幾乎是跳起來,連忙要把凳子搬回去,一腳踩在不知哪根橫杆上,凳子還沒擡起來,人先歪了。周舟連忙扶住他,一隻手勾住他手肘,另一隻手剛好抓住掌心。
她身子朝他的方向前傾,兩個人四目相對間,天旋地轉似的。不想壓在她身上,堪堪穩住身子,憋出一聲悶哼。離得太近了,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溫暖沉穩的木質調悠悠回蕩在空氣中。
月光照進來,把兩個人照成一明一暗兩個色塊。他忽然驚奇地發現,她的手真的好小,手指纖細,沒什麼肉,他的手能把她整個包裹住。
放開以後,他朝後退了一步,五指不自覺曲了曲,剛才被她觸碰過的地方在黑暗中發出微溫。
“你……怎麼來了?”盡力穩住聲線了,一張口還是有點支吾。
周舟沒有說話,就着他搭的小床坐下,緩緩說:“原來你不知道我為什麼來。”
“不是……”他掩飾性地咳了一下,臉有點發紅,“我知道的。”
今天八月十五,他們約好喝桂花酒的。
他看着周舟,心裡發熱,連帶着面上都紅了,一時說不出話,他以為她不回來了,在這裡等也隻是想着碰碰運氣,像前兩晚等電話一樣。
他站在她身邊,忽然走到對面,周舟問:“怎麼?”
“坐那邊我看不到你。”
他過去坐下,從包裡掏出一個扁圓的玻璃瓶,沒有标簽,封口處有金色的徽章。又拿出一把金屬小刀,兩個小碟子,幾顆單獨包裝的巧克力,一袋水果,一袋零食,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就一樣帶了一點。
把吃的喝的全放到桌上,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沐着月光,像吃燭光晚餐。
月光照在小刀上,反射出的光跟着他的動作一跳一跳的,他把紅豆沙月餅一分為二,一面切一面問:“這幾天,你去哪了?”
她沒出聲,好像不太願意說,他道:“不說也沒關系。”
她忽然又出聲:“就在家,哪兒也沒去。”她說的家,是指學校外那個筒子樓。
她接過他遞過來的濕巾,擦了擦手。打開袋子,拿出一串涼涼的葡萄,他示意:“洗過了的。”
她随手抓了幾個放進嘴裡,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
“我以為你不來了。”他說。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答應過你的,我就會來。”
“我們……”他拿了個葡萄,捏了捏,躊躇了兩秒,還是問:“我們是鬧别扭了嗎?”
周舟反問:“不是你單方面在生氣嗎?”
他疑惑地擡頭,“我生氣?我沒有生氣。”
“沒生氣的話,為什麼自己跑出去?”
“沒生氣,”他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事,腦中出現并不是很樂意見的一張臉,“生氣也不是對你。”
出去是為了平複情緒,在他們身邊多呆一分鐘都是煎熬。
他拔了木塞子,頓時滿屋酒香。不知從哪裡拿出兩隻小玻璃杯,倒滿兩杯,給她遞過去。
周舟端起一杯聞了聞,杯壁沾了沾唇,沒有喝。
操場上一直在放抒情音樂,不知是不是玩累了,有幾首歌剛才已經放過了,現在一聽,樂聲飄飄忽忽的,山谷回音似的慢慢蕩過來。
周舟忽然問他:“所以,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