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們說這幾句話的途中,紀文心媽媽已經看了他們好幾次。一面打電話,眼睛簡直盯在她們身上,不知是在看紀文心,還是在看周舟。
周舟簡直坐立難安,紀文心卻仿佛習慣了一樣,頭也不回,說:“我媽媽在和顧從州媽媽打電話。”
過了幾秒鐘,紀文心又說:“我媽媽知道你。”
周舟心頭一跳,不知道黎女士怎麼說她的,别人是否知道顧從州為了她和家裡人鬧得這樣不愉快。
紀文心忽然笑了一聲,掏出手機,給顧從州發了一條消息:【你猜猜,誰在我旁邊?】
今天不上課,顧從州很快回:【誰?】
紀文心不說,隻拍了一張落地窗的倒影,周舟靠在圓柱上,隻露出一個側臉和半幅身子,顧從州幾乎是下意識就将人認出來了。
【周舟?你在哪?她為什麼會在你旁邊?你來南城了?在市中心嗎?】
紀文心哈哈一笑,把短信記錄拿出來給周舟看,“你瞧,平時消息都不帶回的,一說你,連發五個問句。”
周舟心裡一陣酸澀,不由得苦笑,紀文心還不知道她和顧從州分手的事情。
紀文心低頭回消息,又把聊天記錄拿給周舟看。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紀母忽然走了過來,站在店門口說:“文心,進來。”
紀文心站起來,“好,我再和我的朋友說兩句話。”
紀母的語氣不容反駁,“進來。”
周舟表情不變,隻是聽着。紀文心卻漲紅了臉,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每次她一和媽媽不接受的朋友說話,總是會被這樣當面打斷。
他們大人有自己的交際,難道小孩沒有嗎?她媽媽這樣做,她的朋友會怎麼想,已經有好幾個人因為這樣而不願再跟她往來了。
周舟微笑:“你去吧,雨停了,我也要回去了,下次再聊。”
紀文心看着她,眉毛耷拉了下來,點了點頭。
不知道該不該和紀母打個招呼,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阿姨。”
紀母聽罷皺起眉頭,沒有應她,轉而拉起紀文心的手,把人拉進店内。
周舟心裡咯噔一下,紀文心的媽媽知道了,她和顧從州的事,想必也知道了黎女士因何而受傷。
比起黎女士,紀母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周舟嗤地一笑,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笑别人。抱起書包,轉身便走,她聽見紀母說:“不要跟這種人來往。”
這種人,那個周舟,她又一次被人用這樣的代詞指代。
她沒有理,站在雨簾後面朝外看了看,市中心綠化做得特别好,開春時候,一片新綠。
加缪說,冬天的每個句點都是春暖花開。
已經開春了,雪早就化幹淨,樹木又抽出芽來,為什麼事情沒有變好,反而更糟了呢?
她徑直朝公交車站走去,站台在不遠處,奢侈品店對街就是。
有意思的是車站擠滿了灰頭土臉的打工人,而街對面,停的是豪車,走的是衣着光鮮的悠閑有錢人。
一街之隔。
周舟收回視線,既然知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把這些事放在心上揣摩回想,除了徒增煩惱,别無他用。
一上車,又是一張熟悉的臉。
人不多,公交車上空氣還不污濁,喬不凡坐在靠窗的位置,耳朵裡塞着有線耳機,靠在窗子上閉目養神。
見有人上來,睜開了眼。一看是周舟,喬不凡坐直了身子,一直瞧着她。
周舟坐到他身邊去。自從腳傷好之後,她再沒見過喬不凡。
“好巧啊。”喬不凡朝她身後張望,顯然是在看顧從州,“就你一個啊?”
周舟點頭。
喬不凡把頭靠回去,“也是,顧從州有車,你們不會坐公交。”
周舟還望着街對面,隐約看見紀文心的身影從轉角消失,她這才收回視線,說:“你不也有車嗎,為什麼坐公交。”
“我喜歡看人,各式各樣的人。”他說,忽然問:“你怎麼知道我有車。”
“見過一兩次,單手開車,煙霧缭繞的,我應該把你扭送道交警大隊去。”
喬不凡笑了兩聲,“我也看見過你們一兩次,一同出入某個小區。”
他意有所指,意思是:同居!同居!
周舟沒有說話,喬不凡看出端倪來了,放在以往,早白他一眼了。
“怎麼,你倆分手了?”他一時來了興緻。
周舟沒有應他,反而說:“過天橋去,對面就是紀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