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曼蘭回去之後依舊心緒難平,對自家娘娘詳細禀報了她的所見所聞,從路上婉月說的話到景華宮她看見的生活處境。
“奴婢覺得,四公主實在可憐。”說到最後,她還是忍不住添了一句。
謹妃已經換上了寝衣,正坐在妝台前由宮女用梳子一下一下通着頭,沉默聽着曼蘭禀報,聽她說完依舊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是。”曼蘭再不敢多說,行了一禮便退至門外。
出來之後合上房門,她沒急着離開,站在門口一個人怔怔出神,她知道自家娘娘是多心軟的一個人,方才那番話,娘娘并不是真的無動于衷,隻是力不從心,隻能獨善其身罷了。
也是。
娘娘從潛邸到皇宮,一直是被忽略的透明人,能守着這座宮殿将自己的日子過好已經不易,哪有多餘的善心管别人呢?
罷了,不想了。
想到這裡,曼蘭歎了口氣,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路上走着,她忍不住又回憶起婉月軟綿綿的小身體靠在懷裡的感覺,女孩仰頭看着自己,眸光明亮。
要是四公主是娘娘的孩子就好了,一個念頭忽然在她腦内閃過。
嗯?
等等!
她停下腳步思量起來,眸子漸漸亮起,攪在心中亂成一團的思緒豁然開朗。
是啊,為什麼四公主不能是娘娘的孩子呢?
…………
景華宮。
婉月享受了幾天難得平靜的生活,乳母已經打聽到那天的事情經過,戰戰兢兢的,很是擔心了幾天,牌也不打了,酒也不喝了,每日飯食也都給婉月供應充足。然而等着等着,發現玉妃和芳嫔都沒再找過她,就又放松了下來,舊态複萌。
“啪!”
“我赢了!哈哈哈哈~”
“喝!”
“哎你少喝點,吃菜吃菜。”
門外陣陣尖利的說笑聲傳來,婉月坐在桌前,就着風吹進的飯菜香味,喝了一碗冷水,艱難咽下口中幹硬粗糙的饅頭,又一次打開系統面闆看了時間,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再忍幾天,好日子馬上就來了。
外面的聲音又響起。
“管她做什麼,真以為玉妃和謹妃能看上她?不過做個表面人情罷了,怕啥?”
“繼續!”
婉月垂下眼簾,靜靜聽着,将心底翻湧的負面情緒盡數壓下,坐了片刻又回到床上躺下。
馬上就能解脫了,且再讓她們樂幾天。
……
又過了三日。
這一天是系統裡的第十一日。
傍晚時分,婉月就做好準備,換好出門的衣裳,看着日光漸沉,茶房的喧鬧聲也漸弱,沒過多久,乳母撩起簾子一搖三晃地走出來,站在院裡打了個酒嗝又轉身回房,重重帶上房門。
明天日上三竿之前,這人是不會出來了。
婉月立刻起身,借着天邊未完全沉沒的昏暗日光一路走出景華宮,但沒有走遠,就在宮外的花池邊坐下,抱膝縮成一團窩在花叢裡,開始醞釀情緒。
等謹妃走過這片花池,就聽見了風中隐約傳來的低低抽泣聲。此時已經入夜,周邊漆黑一片,聽見這聲音,她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誰在那裡!”
和身側的曼蘭對視一眼,曼蘭向前一步,給自己壯了壯膽,将手中的燈籠提高,揚聲說道。
“出來!”
謹妃四處張望,夜間的風幽幽吹來,讓她不自覺地裹緊身上衣物,摸了摸手臂激起的一片雞皮疙瘩,心裡暗自後悔。
早知道,她就不多看那一頁書了。
她們兩人剛從藏書閣回來。
謹妃出身名門,自幼被父母精心教養,舞文弄墨不在話下。嫁入皇室為妾之後不受寵愛,又沒有别的事可做,便愛上了讀書,可陪嫁的書籍很快就看完了。在潛邸時,她還能時不時托人買幾本新書,到了皇宮裡,除了藏書閣,再沒地方能找書看了。
今日,她又找到了一本新書,看得入迷,不知不覺忘了時間,被曼蘭催促幾遍才不情願的出門。藏書閣位于皇宮中線,從藏書閣走回永壽宮,要繞一大圈。
走到這裡時,天色已經黑透了。
兩人正忐忑不安,就聽耳邊隐約的哭聲一停,緊接着嘩嘩幾聲,像是草枝被人輕輕踩踏的動靜,随後幼嫩嗓音響起,聲音裡帶着不确定的遲疑。
“是……謹妃娘娘和曼蘭姐姐嗎?”
“!”
“四公主?”
辨認出她的聲音,謹妃兩人一同舒了口氣,曼蘭提着燈籠尋聲望去,果然看見了花池邊站着的熟悉身影,走過去将孩子拉到身邊,語氣嗔怪。
“這麼晚了,公主怎麼在這裡?可吓死奴婢了。”
“對不起,曼蘭姐姐。”婉月揉了揉眼睛,愧疚地低頭道歉。“我不是故意吓你們的。”
“沒事,公主為何會在這裡?”謹妃也走過來,俯身看她,“剛才是你在哭嗎?”
“我……”婉月一時語塞,看了看面前的兩人,肚子就及時發出了咕噜噜的聲音。
“……”
在燈籠搖晃的燭光照耀下,謹妃和曼蘭看到小姑娘的臉蛋瞬間紅透了。
謹妃:“……”
謹妃心裡生出幾分無奈,上次聽曼蘭說過婉月的處境,對她如今的情況能猜到幾分,無非就是景華宮刁奴們又苛待了公主。大半夜的,面對着可憐巴巴的小姑娘,也隻能先把人領回去了。
看不見也就算了,孩子都站在面前了,她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反正就收留她一晚,别的事明早再說。
這樣想着,她就牽起小姑娘的手,找了一個吃點心的理由,帶着一起向永壽宮走去。走出這片花池,終于遇到了幾名宮人,曼蘭随手拉住一個小太監,塞了些銀錢托他去景華宮報信,說四公主今夜宿在謹妃宮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