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規定任務時間,卻也不是叫她自行發揮的意思,而是要求她盡快動手。
邵清穎将紙條毀了,打了盆水來洗淨手上的油膩。進宮第一項任務,竟是叫她刺殺當朝貴妃……邵風敬是真嫌她身份暴露得不夠快,也是真盼着她早死早超生吧。
午飯後,她清淨了一個多時辰,坐在配殿藥房裡理着藥草,便有貴人又尋上門來了。
吳憫急急忙忙地來尋她,衣擺險些勾在了門上,“柳姑娘,涵兒與我說,他身上的毒素不打算解了,這是為何?”
邵清穎頭也沒擡,“這話,你難道不該追問二殿下去嗎?問我有何用?”
“是否是姑娘有難處,無法解呢?”
“……”邵清穎涼涼地擡眼看向他,心道是你弟弟找死不想活了。
“抱歉。”吳憫掩了掩嘴,拱手道:“我不該質疑柳姑娘的醫術,隻是涵兒他……”
“大殿下。”邵清穎淡淡道:“醫者醫病,卻不醫心啊。”
吳憫怔了怔,恍然意識到了什麼,整個肩膀都塌了下去,人瞧着氣色更加慘白了。
邵清穎确實沒有打算要刨根問底皇宮貴族的事情,吳涵最初是因何中了毒,又為何多年未解,還在宮中深受冷落,這些她不是很好奇。
她現下的身份是醫女,有人要治病救命,她不能不管。但有人要自尋死路,她也不是那爛好人,非要勝造七級浮屠去。
吳涵自己沒有求生欲,她反倒是省事。隻是……
邵清穎擡眼看了看吳憫,這做長兄之人,長居于複雜深宮中卻有情有義,關愛幼弟,倒是難得。
她從闆凳上站起,找了些幹菊花放入茶杯,倒了熱水泡開,遞給了吳憫。
“喝口茶,降降火。”邵清穎說道,“你若想救二殿下,那便勸勸他。他本人想活,我才能救。”
吳憫接過茶杯,緩了緩神後恢複冷靜。他為着這杯茶向邵清穎道謝,喝了兩口後便将杯子擱下。
“多謝柳姑娘提醒。”他說道:“我會勸說涵兒,屆時請姑娘一定要援手相助。”
邵清穎答應了。
送走吳憫,這個下午再無事端。傍晚之時,晚霞鋪盡了天邊,邵清穎趕在傳晚膳前去了冰沁殿,打着請脈的名号,實則是去蹭飯的。
柳朝陽宮裡已經擺上了飯菜,葷素搭配,擺盤精緻,瞧了便很有胃口。
瞧見她來,柳朝陽看上去挺高興的,臉上立刻露出笑意,招呼她過來坐,又叫人再添一副碗筷來。
“聽說清早的時候,貴妃難為你了。”柳朝陽揮退了侍膳宮女,與邵清穎聊起了家常。
風吹進了殿内,涼襲襲的,邵清穎瞥了眼殿門那處影影綽綽晃動着的影子,知道監視的眼睛仍在咫尺。
“也不算難為,不過就是瞧着我的臉說些有的沒的,老生常談罷了,沒什麼了不起,不必管我。”邵清穎給她夾菜,滿滿一筷子的瘦肉絲落在了柳朝陽的碟子裡。她看着對面兩年不見的表姐,“你可消瘦了不少。”
柳朝陽頓了頓,領情地吃起肉來,筷子夾着菜送入口中,她拿帕子掩着嘴。
邵清穎平靜地望着她,待她吃完了,便緊跟着布菜。
柳朝陽看着碗碟中小山似的堆起來的菜,哭笑不得,她擺手擋了又要夾來的菜,“清穎,你吃啊,别隻夾給我。”
邵清穎動作一滞,目光瞬間一淩,帶有警告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柳朝陽意識到是自己錯了口,竟将她的真名堂而皇之地喚出來。好在,她聲音不大,這會兒殿外徘徊的竊聽者也不見了。
殿外這會兒很安靜,宮人們也是要吃飯的,耳目也不例外。
柳朝陽松了一口氣,隻道:“抱歉。”
“朝姐姐。”邵清穎幽幽的目光注視着她,“你是不是過得并不好?”
“……”對面之人面色如常,看不出悲喜,她搖搖頭,辯解道:“我很好。”
一點都看不出來……
邵清穎暗歎,壓着聲音道;“我知你當年搶着代我入宮是想與宮中集聚的天下名醫切磋醫術,但另一方面,你其實是不放心我,你怕我頂着你的名頭進宮會暴露,會禍及柳家。”
柳朝陽攥着筷子的手緊了緊,便聽邵清穎又道:“成為妃嫔非你本意,是不是?吳世平派人監視你,你其實早已經暴露了,是不是?”
柳朝陽閉上了眼,咬緊牙關不肯應答。
“他沒有發難于你,也沒有動搖柳家。你做了宮妃,與他達成了某種交易,你不妄動,他不動你,對不對?”
邵清穎盯着對面之人的每一絲反應,追問不舍,“你已然暴露,那麼其實我也暴露了,是吧?為了完成交易,為了保全柳家,我知道你會将我供出去的。”
“對不起……”柳朝陽聲音悶悶的,她不敢直視邵清穎的眼睛,生怕在那人的眼中看到失望,還有殺意。
但邵清穎并沒有,她甚至沒有什麼過多的反應。在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後,她心平氣和地吃起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