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凝将資質不錯的學員施法拖出隊伍,由扶搖的人控制住,依照先前的約定帶向了方涵之的辦公室。
方涵之看着被領來自己面前的二十多個人,果然都是他印象中較為出色的學員。楊玉凝好眼光,她真的很會識人。
“校長,我把人帶走了,來和你打聲招呼。”楊玉凝淡淡說着,“那麼,告辭了。”
方涵之知道,他攔不住,他眼睜睜地看着楊玉凝帶人離開了。
離開前,楊玉凝最後回望了一眼這個自己待過三年的地方。物是人非,再看眼前之景,終究和從前不盡相同了。
祭歌走在她身邊,瞥着她陰沉的臉色,“你不是說,用不着的人就要殺了嗎?現在就這麼走了?”
楊玉凝冷聲道:“我嫌髒了我的手。”
“哦?我不嫌棄,不如我代勞?”
“……”楊玉凝眼中的殺氣更甚了。
祭歌輕笑一聲,“下不去手就說下不去手呗,瞧你這副嘴硬的樣子。”
扶搖的一半人手押解這批被選中的赤瑾學員回了據點,另一半的人繼續跟着楊玉凝去往了赤瑾實驗所。
實驗所中雖然能打的人沒有很多,但相對地防禦力卻比培訓學校要強大,就為了保護那群隻有腦子沒有力量的研究員。
實驗所搬遷新址後,楊玉凝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她找到這處隐秘之地,站在外圍觀察着此處并不像是有機關的樣子。
老規矩,楊玉凝準備先獨自一人去會會這裡的老大,那位瘋狂研究員,楚君離。
楚君離可是在她先前落難之時,急着想要把她帶去實驗所研究的。這家夥算不得是什麼好人,不過卻是個有用的人。葉雲肖應該會需要這樣的研究員。
她如此想着,信步走進了實驗所内部。監測到外來成員入内,實驗所中的警報霎時響了起來,震耳欲聾,很快就将裡面的人驚動,倒是省了楊玉凝去尋人了。
沒過多久,楚君離便現身在她面前,看見她時的表情和方涵之是同款驚訝。
“楊隊長,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她微微一笑,“楚所長何出此言?”
“我曾去赤瑾總部要人,就在你叛逃的第二日清早,吳會長說你跑了,卻傷的極重,怕是也活不了了。而後這麼久也未見有你的消息,所以……”楚君離微眯着雙眼,忽而得意似的笑了起來。
他隔着一段距離,滿意地打量着楊玉凝,道:“我想,你能活到現在,一定是因為有我從前竭力改造你的功勞吧?鋼筋鐵骨,天然的保護屏障,絕對可以成為你的保命符。”
楊玉凝笑了一聲,還沒等她回複楚君離的話,身後因為聽到警報聲而匆匆趕來的祭歌便将話接了過去。
“你帶給她的那點改造,早就被一杯蝕骨水融化幹淨了。”
“蝕骨水?”楚君離愣了一下,“看來你離開赤瑾的原因,并非外面傳言的、單純的背叛呀……”
楊玉凝也不多言,隻朝他走近了兩步,談起了交易。
“楚所長,做扶搖的人吧,我抓赤瑾的人給你研究,要多少有多少。”
對于楚君離而言,這樣的條件非常誘人。比起赤瑾為了面子功夫,什麼事情都不敢做到明面上,連累他的諸多研究無法得見天日,那麼本就算是惡名昭著的扶搖想來不會存在這樣的問題了。
“想好了的話,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收拾好實驗所中的資料,處理掉不能為我所用的人,跟我一起走。”
楚君離幾乎就要一口答應,但話到嘴邊,他卻又忽然望着楊玉凝,心裡起了算計。
“楊隊長所謂的要多少有多少的實驗對象,是否包括你自己呢?”
楊玉凝輕笑着,召喚出銀翼指向了他的頭。
“好吧,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楚君離讪笑一聲,麻溜離開了。
祭歌環抱着手臂,意外道:“你就這麼容易将他說動了?”
“跟什麼人說什麼話,很難嗎?”
“嗯,不簡單。”
離開這裡前,楊玉凝故技重施,炸掉了這處隐秘所在。
跟随楚君離一起離開的人不多,其餘的人都已經被埋在廢墟之中,生死難料。
楊玉凝問他要了毒藥,就是吳尚峰手中掌握的那種,能逼迫服毒之人乖乖聽話的毒藥,她要拿去控制剛擄掠回來的年輕人。
楚君離目光複雜地盯了她一眼,雙手奉上了她想要的東西。
“一個月服下一次解藥方可保全性命,回頭我将解藥的藥方寫給你。”
“好。”
扶搖的行動隊外出一日,圓滿歸來。夜晚,夏晴舞站在據點外面迎接楊玉凝,關切地詢問她有無受傷。
楊玉凝勉強地笑了笑,搖頭表示自己并無大礙。她拒絕了葉雲肖心血來潮要為她舉辦的慶功宴,孤身回到了辦公大樓頂層的臨時宿舍中。
夏晴舞注視着她的背影,覺得她心神不甯,失魂落魄,她不得不擔心,于是将探尋的目光投向了祭歌。
祭歌說她真的沒有什麼事,若說有什麼,也隻是情緒上的罷了。
夏晴舞作為會長,還需要處理接下來的諸多事宜,她無法陪着楊玉凝,便将這一任務交給了祭歌。
祭歌罵罵咧咧吐槽了一路,說她是醫生,不是保姆,但她還是去了楊玉凝的房間,敲了敲緊閉的房門,卻半晌沒有得到回應。
她隻得自己轉動把手開門。好在,楊玉凝沒來得及鎖門。
祭歌進門,屋内的燈沒有開,昏昏暗暗的,她的眼睛一時間沒有适應,向内走了幾步,隐約看見地上一團黑影。
她吓了一跳,趕緊回到門邊開燈,就見楊玉凝無聲無息地倒在冰冷的地闆上,身體蜷縮得很緊。
祭歌臉色驟變,連忙俯身查看她的情況,發覺她體内過盛的魔力快要壓制不住了,已經出現反噬的預兆。
好端端的,為何突然就壓制不住魔力了?祭歌腦筋飛快轉動,意識到了一種可能性——情緒不平。
正常人的魔力也會有因為情緒失控而出現異動的情況,但大多時候是可以壓制住的,鮮少有人因此受到反噬。
但楊玉凝不同,她的力量相較于身體承受的極限,實在超出太多,而她的身體還在恢複期,壓不住魔力是正常的。
祭歌用自己的魔力暫時為她平複呼之欲出的力量,将人扶到床上躺下。
而後她去一樓的醫療室拿自己的藥箱,裡面有抑制魔力的針劑。
這種藥物本是為了壓制敵人的魔力而研發的,就跟魔力抑制器的效用差不多。不過對于楊玉凝而言,這東西反而成了保命用的。
一針打下,她體内胡亂沖撞的魔力平緩下來。楊玉凝青白的臉色有所緩解,呼吸漸漸平穩,縮在床上慢慢睡了過去。
祭歌靠在床邊松了口氣,抹了一把方才頭上跑出來的汗水。
冷靜下來後,祭歌後知後覺意識到奇怪之處。她一整日都跟在楊玉凝身邊,為的就是楊玉凝身體有什麼不妥時,她能第一時間治療。
魔力壓制不住,力量在體内翻江倒海,這絕非是一瞬間的事。既然身子不适,為何不和一直在身邊的醫生說呢?為什麼要硬挺着,企圖瞞過所有人呢?
祭歌瞥着昏睡間還無意識蹙着眉頭的人,小姑娘似乎很沒有安全感,神經始終繃得很緊,在不清醒的狀态下也沒辦法妥善掩飾。
她想了想,唯一合理的念頭閃過,那就是楊玉凝不信任她。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信任,因為她是西大陸來的醫生,是葉雲肖的人。
楊玉凝大概是在擔心,自己這副嬌弱的身體狀況被人知曉,風聲傳到葉雲肖耳中後,葉會長重新評估她的價值,可能會連累才剛坐上分部會長之位的夏晴舞。
祭歌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猜錯,楊玉凝的心思複雜,輕易很難叫人看透,這些日子自己已經領教過了。
但唯有在夏晴舞的事上,她的所思所想透明到像是能一眼閱盡的白紙,好懂得很。
祭歌幽幽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看着昏睡間并不安穩的人。
“但願你那姐姐不會辜負你一番深謀遠慮。”
是夜。
夏晴舞忙到很晚,回到臨時宿舍時還帶着一堆文件,準備睡前再好好看看。
走到楊玉凝房間門口時,夏晴舞想着順便進來看看,若是她睡了,自己便悄無聲息地出去。
結果一開門,借着床頭小夜燈幽暗的光,夏晴舞先看見的是祭歌正靠着床尾,目光幽怨地盯着門口。
夏晴舞意外地挑眉,瞥了眼床上将被子蓋得很嚴實,俨然睡熟了的人,壓低聲音問祭歌道:“怎麼了?大晚上的你怎麼不回去休息?”
“我怕我前腳一走,你妹妹後一秒就砸我的招牌。”祭歌皮笑肉不笑,“夏會長,有一件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
祭歌将楊玉凝今日身體出現的情況如實告知了夏晴舞,“我看你還是少讓她摻和與赤瑾有關的事情吧,她壓抑不住情緒,也控不住魔力,最終會害死自己的。”
“她不會同意的。”夏晴舞苦笑一聲,輕手輕腳走到楊玉凝床邊,暗暗歎氣。
祭歌閉嘴了,她覺得夏晴舞說得也有道理。
“她還是那麼在意赤瑾的人和事,哪怕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夏晴舞眼裡彌漫着化不開的哀怨,“她在為傷害曾經的同僚和後輩而難過,但我甯願她可以心無顧慮地去好好複仇。”
祭歌沒有應聲,這是人家姐妹之間的過往,沒有她插嘴的餘地。
夏晴舞揉了揉自己的眼眶,“麻煩你多照顧她,我還得回屋加班。隻有我的地位穩固了,才能多替她做選擇。”
祭歌想想也是,便将人送出門去了。
屋内寂靜不過兩秒,床上那人便低低的說了一句,“你不該将這種事告訴她的,白連累她擔心。”
門邊,祭歌短暫地怔了一下。小姑娘耳朵很靈嘛,這就醒了。
她哼了一聲,轉回身走到床邊,看着那人伸手将夜燈的光線調的更暗了些,卻沒有完全關閉光源。
“不想讓夏會長擔心的話,就把你這副身子骨養好些吧。”
楊玉凝聽後微微笑了笑,說話有氣無力的,卻也堅定。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