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捂着手臂逃到了某處灌木叢後,來不及觀察四周就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
雨越下越大,大雨不斷模糊着視線,沖刷着顧衍已經痛到沒有知覺的手臂。
濕滑的土壤此刻如同沼澤地般給人深陷其中的窒息感。顧衍狼狽地從地面上爬起,感受着寒意順着雨水漫延到全身。
他觸手冰涼渾身發冷,茂密的灌木叢枝葉無意間劃破臉頰,留下深深的傷口。顧衍卻渾然不覺,隻是安靜地坐在原地,任憑鮮血順着臉頰流下。
他失敗了。
顧衍絕望地擡頭望天,他感受着雨水沖刷打濕着自己的衣物,腦海裡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顧渺的音容笑貌。
緊接着視線裡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那個滿是肮髒泥濘的水泥桶。
也是這樣的環境,也是這樣的雨夜。
那個散發着陣陣惡臭滿是血肉塊的水泥桶,是自己妹妹最後的歸屬和結局。
快十年的時光過去,他竟然還是這麼廢物,還是這麼沒用。
胸膛被痛苦和愧疚占滿,眼淚已經不能表達情緒,隻剩下喉嚨在劇烈地作痛。
無數雨珠呈緊密的長線狀落下,顧衍在電閃雷鳴的黑夜裡崩潰到絕望失聲。他的呼吸急促而混亂,仿佛要溺亡在此刻的暴雨裡。
絕望和無助鋪天蓋地地襲來,像是大網般把他死死籠住,讓他動彈不得無法翻身。
又像是鬼魅般在他耳畔不斷低語,告訴他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苦難,唯有死亡才是唯一的結局。
顧衍緩緩低頭看向了自己手裡的刀刃,卻在舉起匕首後猛然将刀插進了地面裡。
那恨到極點的力度像是此刻正要取楚熠的腦袋,暴雨不斷沖刷着匕首的刀身,反射出冷冽而耀眼的寒光。
那把匕首紮根在滿是泥濘的肮髒土壤裡,卻依舊傲然挺立帶着俯視群雄的不死不休。
一如此刻的顧衍,狼狽受挫卻依然狠厲強勢,渾身散發着兇狠而強烈的殺意。
他一定會殺了楚熠。
自己的仇人死在前面,他才有臉面下去和顧渺重逢。
顧衍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抽出匕首擦拭幹淨刀身,卻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楚熠這種人怎麼會大發慈悲地放過自己。
他回想起顧渺死亡時的慘狀,那幾百道傷痕橫跨的時間有一個星期那麼長,層層疊疊的傷口有的新有的舊。
而特别嚴重的斷骨傷會在個别時間點集中的格外密集。
這足以說明,他的妹妹在生前不僅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待,甚至被反複折磨了接近一個星期的時間。
這樣毫無人性的家夥,怎麼會輕而易舉地放過數次挑釁的自己。
而伴随着顧衍的猜想随之而來的,便是雨夜樹林裡幾乎微不可查的腳步聲。
顧衍立刻隐蔽了身影,警惕地向着聲音的方向望去。
果然。
楚熠現在就迫不及待地追了上來。
顧衍察覺到對方的靠近,立刻斂聲屏氣地躲藏在灌木裡。
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果然按捺不住半秒鐘想要虐殺的殘暴念頭。
楚熠緊跟着顧衍的腳步來到了灌木叢邊,他軍靴不斷踩在雨夜潮濕的泥地裡,不斷移動着位置搜尋着顧衍的身影。
顧衍摸着自己此刻已經完全擡不起來的手臂,知道已經失誤一次的自己絕不能再次被楚熠抓到。
不然到時候别說是報仇雪恨了,他很可能會被楚熠慘無人道的砍去四肢,直接失去行動能力。
此時此刻的楚熠和顧衍的距離僅僅隻有半米,楚熠胸前的伽獅勳章散發着無比耀眼的光芒。
那是帶給楚熠無上榮光的家族圖騰,咆哮的獅子正亮出獠牙怒吼。
天生俯瞰萬物的叢林之王,擁有絕對嚣張高傲的資本。在寂靜的深夜給人帶來死神般強烈的危機感。
顧衍被勳章散發的光亮深深刺痛,那是楚熠的榮耀加身,卻是自己和妹妹的無盡深淵。
天生是強大的猛禽,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把他們這種弱者折磨到死去活來求生不得嗎。
顧衍這麼想着,卻很快忍不住自嘲。
這裡本就是沒有道德法律的圍獵,本就默認了弱者要任憑強者宰割的叢林法則。
他在異想天開什麼公平正義。
而此刻近在咫尺的楚熠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顧衍深深皺眉,渾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緊接着聽見楚熠說:“真煩。”
他正警惕地觀察着楚熠下一步的反應,本以為楚熠要徹查這片灌木叢,卻發現楚熠正半蹲在地上對着水潭開始撩頭發。
深夜的大雨讓楚熠額前的頭發全被打濕。他俯身對着地上的水潭,抓了兩把被打濕的額發,努力讓亂糟糟的頭發定型。
然而剛剛整理好的碎發,卻很快就被雨水再次打亂了。
楚熠再次低罵了一聲。
顧衍忍不住皺眉想:楚熠這是在做什麼,在給自己做發型?
他看着對方這幅臭屁的模樣,真覺得楚熠有大病,内裡已經千瘡百孔潰爛不堪的家夥,外表再華麗漂亮也隻不過是虛假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