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把珩月尊者聽懵了,“她沒去?那她位子上坐着的人是誰?她還跟我說了好多話!”
海月姬氣道:“那個是假的!是冒牌貨!你個死鬼,連我都認不出來!”可鐘離淨和謝魇還在看着,海月姬敢怒不敢言,轉而說道:“反正就是這樣!你們跑回四海城後,我發現事情不對勁,想着今晚大家都在海皇宮,就去了海皇宮找他們,沒想到……”
花月仙子都不用想,就知道貪生怕死的海月姬那個時候跑去海皇宮,一是為了自身安全,二是為了找認識的人替她撐腰,那些廢話她都忽視了,隻問:“沒想到什麼?”
海月姬小心地看向鐘離淨和謝魇,“沒想到海皇宮所有人都被白相用傀儡術控制了,連那些殿下都被抓了過來,吊在海皇宮上。我發現事情不對勁,趕緊就跑了,誰知跑到半路又被抓了!還好這些被傀儡術控制的人不太聰明,我說我知道逃走的六殿下在哪裡,他們就跟着我來了,等他們進去山洞後,我就趁機跑了出來……”
珩月尊者氣道:“你為了自己逃命就不顧我們死活!”
海月姬心虛偏頭。
應麟推開準備發火的珩月尊者,冷聲問道:“你說那些殿下都被抓起來,吊在海皇宮上?”
海月姬還是認得應麟的,喲了一聲,“這不是代理海皇嗎?不對,白相說你現在是叛賊。”
雪凰按住應麟肩頭讓他先别急,替他問道:“你在海皇宮見到那些殿下時,他們可還好?”
聞言,應麟和青妤都直勾勾盯着海月姬,海月姬本不想搭理這些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小殿下的,現在大家都落難了,他們還有什麼好高貴的?可當鐘離淨那雙冷厲的藍眸看過來時,她脊背生寒,立刻老實了。
“不太好吧?他們被吊在了一個血池裡,血池的法陣會慢慢抽幹他們身上的血,我看他們都昏睡着,跟四海城那些人沒什麼兩樣。雖然不知道白相要幹什麼,我看他們都受了重傷,估計熬不了多久了。”
青妤眼圈泛紅,“那個血池,就是白相布下的法陣,他要用我們的蛟龍血助白赑進階。”
應麟急道:“那我們快去救人!”
這回鐘離淨沒再沉默,朝謝魇颔首道:“先将海月姬關起來,我們再去海皇宮走一趟。”
謝魇應道:“行。”
他一揮手,就将海月姬收進了鬼蜮裡,不過在出發前才想起來,鬼蜮裡還有其他人在。
但回頭一想,小金雕和紅绫都在,海月姬又被封了靈脈,不會有事。頂多是海月姬再被紅绫當成玩具捉弄一番,海月姬哭就哭吧。
且不管海月姬在鬼蜮裡哭成什麼樣,反正他們是出發了,一路去海皇宮,路上碰到好幾撥被用傀儡術控制,出來捉拿青妤的人。
鐘離淨會傀儡術,看出這些人本質還是自己的身體,白相控制他們,應該是用了四海城那邊一樣的咒術讓他們的神智陷入昏睡,而操控他們的傀儡術不難解。海皇宮的結界消失,他們這次很輕松便進了海皇宮,也看到把守海皇宮裡外的數千傀儡。
黑紅色的法陣覆蓋了海皇宮中的一大片空地,偌大的血池填滿了聽潮殿前的鏡湖,不時有煞氣從内湧現。法陣上空懸吊着一些人,遠遠看去,他們被血紅色的鎖鍊束縛,身上的血氣也化為血絲在往血池凝聚。
白相就站在血池邊上,身後眼球漆黑的玄龜族人正在合力施法運轉法陣,而在血池中,粗大的玄鐵鎖鍊捆着一個人的四肢,讓他半身浸泡在猩紅的血池裡,隻露出一張遍布着黑紅色鱗紋、灰黑駭人的臉。
那就是新海皇,白赑。
“三姐,五哥……”
遠處的大殿屋頂之上,青妤紅着眼睛看着與自己走得近的族人,為他們的狀況憂心忡忡。
看到這些同族傷痕累累,滿身是血的被挂在血池上,應麟也是怒極,“老烏龜怎麼敢!”
鐘離淨低斥一聲,“别說話!”
他話音剛落,掐訣加強禁制,而在同時,血池前的白相便如同順風耳一般往這邊看過來。
衆人齊齊噤聲。
便在此刻,血池出現異動,白相又回過頭,仰頭望向血池上空憑空出現的黑色漩渦,忽而一股洶湧陰冷的煞氣往下噴湧而出,如水柱悉數傾注在躺在血池裡的人身上。
這些煞氣還是有一部分洩露到了法陣之外,讓衆人都感覺到些許不适,尤其是謝魇。他是妖族出身,對煞氣十分敏感,他第一時間拉住鐘離淨手腕,感受他腹中兩顆蛋。
“那像是四海城的煞氣。”
鐘離淨感覺到他在用妖力安撫兩顆蛋,擡手擋住他,“這煞氣怨氣濃郁,應該是來源于四海城。我明白了,四海城的水族被咒術陷入噩夢,源源不斷獻祭怨氣和生機供往此處法陣,形成煞氣,再被白相輔之蛟龍血、蛟龍骨洗練傀儡之身,借此進階。”
謝魇知道他是暫時不需要幫忙的意思,但也沒有松手,“好陰邪的法陣,若他進階會如何?”
鐘離淨頓了頓,“他已經進入最後的進階關頭,法陣停不下來了,若他順利進階,或許會突破到大乘境,而所有被迫獻祭的人都會死,而若暫停獻祭,法陣也會反噬所有人,到時候反而會害了所有人性命。”
應麟不滿,“不能破陣嗎?”
鐘離淨道:“強行破陣必會遭到反噬,一旦開始獻祭,被獻祭的傀儡本身已經在吸食這些源源不斷供給他的力量,若貿然打斷,白赑已是半步大乘,他會依照本能吞噬這些人的所有生機。你現在動手,能救下他們這裡幾個人,那四海城該怎麼辦?”
應麟道:“那殺了白赑呢?”
鐘離淨看向那座繁複的黑紅大陣,“那是九幽噬元陣,且不說我們聯手能不能趕在白赑進階成功死更多人前殺了他,就算白赑死了,法陣也還在,而且陣眼就是白赑,動白赑就會被九幽噬元陣攻擊,甚至吞噬。”
他反問應麟,“你有把握在不傷四海城子民和海皇宮這些人的前提下,順利殺死白赑嗎?别忘了,白赑也隻是傀儡,背後真正動手的人是白相,他有的是機會反制你們。”
應麟急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麼辦?”
鐘離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白相忽然掐訣,法陣中射出一股煞氣,朝他們這邊襲來,鐘離淨急斥一聲退後,當即築起結界。
轟然一聲,金光結界與煞氣相撞,強悍至極的威壓氣流四溢,原先布下隐蔽身形的禁制已然失效,鐘離淨也被震得往後倒飛出去。
謝魇伸手拉住鐘離淨,帶入懷中,再一揮手将餘下衆人全都收入鬼蜮當中,而後反手揮出一道妖力,直直撞上接踵而來的煞氣團。
兩道力量撞上,謝魇借勢抱着人飛出海皇宮外。
煞氣染黑了海皇宮外大片水域,連海水都躁動起來。
待二人在沸騰的海水中停穩時,海皇宮中仍有黑紅色的煞氣團追出來,謝魇毫不猶豫化為禦劍而去,而在他們身後,空茫的海水當中緊跟着傳來白相慢條斯理的笑聲。
“九殿下,白某知道是你回來了。你自小精通法陣,想必也能看出來,破陣隻會害了你們海神族護了千年的海國子民。心善的九殿下,忍心看着無辜之人死去嗎?若這樣做了,九殿下又如何對得起大祭司?”
鐘離淨眸光一沉,以靈力凝聲成線,傳音到海皇宮。
“你想怎麼樣?”
白相低笑兩聲,看着躺在血池中宛如妖鬼的兒子,眼神陰鸷,“九殿下又怎會不知白某要做什麼?九殿下,海神曾賜予海國三件神器,如今一件在我手上,一件在你手上,還剩下一件,白某也想親眼一睹呢。”
鐘離淨道:“你在妄想讓我将這兩件神器都交給你?”
白相笑道:“九殿下意下如何?”
鐘離淨道:“不如何。”
白相像是聽見笑話,揚聲笑起來,透出幾分陰冷。
“白某做了百年的海國丞相,輔佐三代海皇,自認也非趕盡殺絕之輩。九殿下好好考慮,白某願意等,一天後,白某希望能看到兩件神器,九殿下,可莫要讓白某失望啊。”
鐘離淨面色冰冷,不再多言。
謝魇見狀便抱着他離去,二人身影在海水下化為一道靈光,轉眼便消失在海皇宮之外。
須臾後,靈光落到四海城外的銀色沙灘上,鐘離淨剛落地,便躬身蜷縮起來,面色發白。
謝魇忙運起妖力,掌心貼在鐘離淨小腹之上。
“那陣中煞氣竟如此強悍!”
鐘離淨緩了一會兒,腹中仍有些難受,索性靠進他懷裡,“這煞氣太過陰邪,與我功法相克,我又直接跟它對上,才會遭遇反噬。”
他頓了下,又說:“這裡情況不明,先别放他們出來。”
說的是被謝魇及時放入鬼蜮,避免與白相和那座大陣正面對抗的應麟和花月仙子等人。
謝魇攬着他就地坐在了沙灘上,手掌仍緊緊貼在他小腹上,他能感受到,兩顆蛋還好。
因為鐘離淨及時用靈力護住了它們,所以反噬隻在鐘離淨身上,煞氣侵蝕入體,謝魇不免為他擔憂,忙為鐘離淨梳理紊亂的靈力。
“下次還是讓我來吧。”
鐘離淨道:“随便你。”
謝魇看他語氣敷衍,輕歎一聲,垂首親了親他眉心,“好歹你也信我一回啊,傻阿離。”
鐘離淨愣了下,閉眼不語。
謝魇啧了一聲,委屈道:“剛剛還在同族面前承認我是你道侶了,居然對我還如此冷淡。”
鐘離淨皺着眉頭睜眼,“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點?”
謝魇神情無辜,“你還罵我?”
鐘離淨幽幽瞪着他,見他還在裝,氣得深吸口氣,閉了閉眼,忽然擡頭親了他臉頰一下。
“行了沒有?”
謝魇面露驚喜,“還要!”
鐘離淨咬了咬牙,捏起拳頭。
“還要什麼?”
謝魇遺憾歎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