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淨累得不想說話,“小羽才剛破殼三十年。”
謝魇挑眉,“這麼小?”
鐘離淨眨眼确定。
謝魇頓時沒了方才的危機感,羽族的生長周期很漫長,才剛剛破殼三十年,鹿靈羽就是個剛脫離卵蛋期的小雛鳥,什麼也不是!
如此一來,謝魇還難得誇了鹿靈羽兩句,“小徒孫才剛剛三十歲,就已經是元嬰期修為了,天賦不錯啊。對了,我以前聽說羽皇殿的羽族破殼也要幾百年,那幾百年都在殼裡修煉,破殼前身邊不會缺少教導和守護他們的羽族前輩。他應該是羽皇殿的小殿下吧?那他怎麼會拜阿離為師?他這次來古仙京,羽皇殿那邊知道嗎?”
鐘離淨有點煩他了,“我看着他破殼,他拜我為師。羽皇殿也有意讓他入古仙京轉轉。他年紀尚小,我自然會護他周全。問完了?”
雖然這張冷漠的臉上看起來有點煩躁,可還是一個個問題都回答了,雖然都過分精簡了些,可在從前都是沒有過的!謝魇心中說不出的高興,抱着他的細腰親他的臉頰。
“阿離好乖。”
鐘離淨感覺自己像被狗黏上了,嫌棄地退開一些。
好在這時,兩道流光飛到他們身側,正是石蘊和林酌月,鹿靈羽又變成了小青鳥,神氣地蹲在林酌月肩上,看也不看謝魇一眼。石蘊正掐訣用陣盤指路,面色頗為凝重。
“就要到封魔地附近了,諸位,務必多加小心!”
鐘離淨趁機掙脫謝魇,這麼多人在,謝魇知道他面皮薄,沒再摟摟抱抱,面對鹿靈羽的挑釁也視若不見,好心情地回道:“好。”
正如石蘊所言,前方百丈之外迷霧重重,煞氣沖天,上空封印大陣若隐若現,金色光柱直指迷霧中心,凜然威壓無聲鎮壓,叫人一靠近便心口窒悶,忙不疊運起靈力護體。
此刻他們已無需他人引路,石蘊收起陣盤,回頭沖鐘離淨和謝魇點頭,便攜林酌月先行飛落迷霧當中,其餘幾人也都匆匆落地。
茫茫大霧,覆蓋萬裡廢墟。
縱使是修為高至大乘期,謝魇的神識也無法穿透大霧看到百丈外的狀況,他極其自然地又牽起耗盡靈力正值虛弱之時的鐘離淨手腕,帶他與石蘊等人彙合,鹿靈羽也從林酌月肩上跳下來,變成了紅衣少年。
幾隻暗影跟着落下,變成幾個身披鬥篷的羽族。
鹿靈羽朝他們招手,便有一羽族上前掐訣,靈力幻化為一隻墨羽黑鴉,往迷霧深處飛去。
“二……他們已經進去了。”
鹿靈羽回頭看向師父和兩個師叔,眼神詢問他們。
石蘊和林酌月道了聲謝,腳步匆匆跟上前方黑鴉。
鹿靈羽下來之後也感覺到封魔地有種危險的氣息,沒有立刻跟上,隻是看着自己師父。
鐘離淨點頭,“跟上。”
霧氣太濃,石蘊二人剛走沒多久就看不到背影了,謝魇不得不跟緊鐘離淨,用神識追尋石蘊二人在前方的方向。鹿靈羽怕自己被落下了,也快走幾步揪住鐘離淨的衣袖。
“師父,小羽怕。”
鐘離淨遞給他一枚瑩潤玉符,“一會兒跟緊我們。”
鹿靈羽開心地收起玉符,抱住鐘離淨手臂蹭了蹭。
“師父對我真好!”
謝魇看在眼裡,心知一隻三十歲的小雛鳥,在羽族中還未成年,都懶得跟他争了,鹿靈羽抱鐘離淨胳膊,他就牽住鐘離淨右手。
兩人一左一右把鐘離淨夾在中間,鐘離淨皺了皺眉,到底什麼也沒說,默默往前走去。
走了沒一會兒,謝魇就停了下來,“人不見了。”
他的神識也找不到走在前面的石蘊和林酌月了。
鹿靈羽回頭看向身後的羽族護衛,那護衛忙掐訣施法無聲念咒,靈力自他口中往外一圈圈擴散,但他很快就撤去靈力,慚愧搖頭。
“殿下,我們的人也找不到了。”
“怎麼會這樣?”鹿靈羽一臉受驚地抱住鐘離淨,“師父,這裡好可怕啊,你要保護小羽!”
謝魇直接揪着後衣領把人從鐘離淨懷裡提溜出來,扔到後面那羽族手裡,“既然害怕,就留在這裡好了。阿離,我們應該是入陣了。”
少了一隻馱在身上的小鳥,鐘離淨頓感輕松許多,幽藍眼眸打量着四周迷霧,點了點頭。
“嗯。”
這個妖族居然對他如此不客氣,鹿靈羽悶哼一聲,也不裝了,樂颠颠跑回到鐘離淨身後。
“師父,我們應該已經進入封印大陣邊緣了,這裡就是封魔地,不僅鎮壓魔神、防備魔神逃脫,也防着外人闖入,不過這畢竟是天道院的事,既然石師叔和林師叔都進去了,咱們不如就留在這裡等消息吧?”
鐘離淨轉眼看他,良久不語。
鹿靈羽撓了撓臉頰,幹笑道:“怎麼了,師父?”
謝魇跟着看向鹿靈羽,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笑眯眯地問:“來都來了,怎麼能不進去?”
鹿靈羽攤手說道:“可是裡面很危險啊,萬一碰上魔神怎麼辦?我們是鬥不過魔神的。”
“是誰讓你攔住我?”
鐘離淨話音落下,鹿靈羽霎時白了臉,“師父……”
鐘離淨面色冷下來,“說。”
鹿靈羽猶豫了下,有些委屈地搖了搖頭,“沒有人讓我攔着師父,隻是來之前大哥告訴我,魔神怕是困不住了,道盟裡有玄幽古教的人,魔神太危險了,師父又受了傷,我怕師父撐不住。而且師父要是跟白千仞打起來,那跟白盟主就……師父三思啊。”
“白千仞瘋瘋癫癫的,又有鬼窟幫忙,可師父隻有一個人。”再說動了白千仞,肯定還會跟師爺爺再吵架,上回就吵過一回,不歡而散了,鹿靈羽不免擔憂,“師父,你能攔住白千仞,可還有道盟其他人呢?”
“羽皇說的?”
鐘離淨思索了下,又問鹿靈羽:“那羽皇可有說過,玄幽古教安插在道盟中的人是誰?”
鹿靈羽再次搖頭。
謝魇故意做惡人,似笑非笑,“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這人小鬼大的小徒孫,可算被他抓到弱點了吧?
鹿靈羽瞪他一眼,怕鐘離淨誤會,連忙跟鐘離淨說:“不是一個人。玄幽古教其實從未真正覆滅過,他們一直藏在暗處,師父可知玄幽古教如今有九位神巫,大哥說,九位神巫至少有一半人都藏在道盟,而且道盟各家都有人在暗中幫魔神破解封印。”
謝魇笑容微頓,面露詫異。
“道盟各家都有内鬼?”
便是鐘離淨,聽到這話也有些詫異,“此話當真?”
鹿靈羽重重點頭,“這些年來,師父跟白盟主關系逐漸僵硬,師父又閉關許久,不曾插手道盟之事,大哥才允許我跟師父走得近,可最近……我想來古仙京幫師父,是怕師父會不慎落入白千仞的陷阱。據大哥所說,白千仞背後的鬼窟那位大巫,就是玄幽古教九位神巫之一,其他八位神巫目前身份不明,但可以确定的是,道盟七上宗各家都有人在暗中幫魔神,所以我們笃定,魔神這次怕是要重新出世了。”
他們說話,謝魇并不插嘴,也不問鐘離淨和白乘風什麼關系,他現在隻想對道盟幸災樂禍。
“你們道盟真亂。”
鐘離淨幽幽瞥他一眼,他立馬閉嘴,收起了笑容。
便在這時,石蘊的聲音從迷霧中響起,“原來道盟早已被玄幽古教侵蝕,難怪,這次七上宗執意要進古仙京,他們是沖着封印來的。”
鹿靈羽面露震驚,循聲看去,就見石蘊和林酌月正從遠處走回來,林酌月是一臉憤怒不解。
“道盟這些人都瘋了嗎?那可是血債累累的魔神啊!”
“石師叔,林師叔!”鹿靈羽心虛地躲到鐘離淨身邊,“你們,你們不是去找白千仞了嗎?”
看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怕是在想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林酌月還算了解這個心眼不少的羽皇殿小殿下的,聞言和藹道:“别怕,雖然我們都聽見你勸老白不用管我們倆和天道院的事,我也知道你是為老白好,不想他插手這些事,跟白盟主再起争執。”
他不說出來也好,說出來還怪讓人尴尬的。鹿靈羽吐了吐舌頭,用眼神向自家師父求助。
鐘離淨無奈道:“在你說實話時他們就回來了,我們是入了迷陣,都在一個地方轉圈。說吧,除了九位神巫,你還知道什麼,老實交待了,兩位師叔自然不會再跟你計較。”
羽族消息最是靈通,何況鹿靈羽還是鐘離淨的徒弟,石蘊朝鹿靈羽拱手一禮,“關于玄幽古教和魔神的事,還請小殿下為我等解惑。”
鹿靈羽這才暗松口氣,“還以為師父和兩位師叔合起夥來詐我……好吧,我說就是了。”
他說着又瞪了謝魇一眼,瞪得謝魇一臉莫名其妙。
“玄幽古教的事,入古仙京前我聽師父說過,也想幫師父查,可是大哥不肯說,直到我想偷跑進古仙京,大哥才告訴我九位神巫的事。不過我們羽族知道的也不多,隻知道九位神巫有一半藏在了道盟裡,大哥覺得道盟危險,讓我最近不要再去道盟。”
“總之……”鹿靈羽盯着鐘離淨,認真道:“玄幽古教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都要龐大,就算我們現在再把魔神封印回去,那些藏在暗處的人還是會想方設法救魔神出去,除非我們能徹底斬殺魔神。可縱觀整個道盟,三千年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斬殺魔神,你們可有想過,這是為什麼?”
鐘離淨問:“為什麼?”
鹿靈羽沒想到師父問得這麼快,嘴角一抽,慚愧搖頭。
“呃,這是大哥問我的,我也不知道,大哥不肯說,隻是讓我不要插手道盟的事,最多就是把師父拉出局就好。不過他還說了,魔種,是斬殺魔神的關鍵,還有還有……”
鹿靈羽清了清嗓子,抿直嘴角,挺直腰背,背着手,稚嫩青澀的臉上露出滿臉嚴肅,壓着嗓子說:“有照世鏡作為陣眼,封印大陣不是那麼容易破的,但玄幽古教潛藏三千年,這次突然要入古仙京,想來是做了萬全之策,或許……他們手裡有鑰匙。”
謝魇跟着拆台,“什麼鑰匙?”
鹿靈羽假扮他大哥羽皇正來勁呢,問的人不一樣,他的态度也不一樣,當即白了謝魇一眼,沒好氣道:“鑰匙就是鑰匙啊,還能是什麼?打開封印大陣放出魔神的鑰匙呗!”
鐘離淨沉聲道:“小羽。”
鹿靈羽委屈巴巴地哼了一聲,嚣張态度立馬好轉,“大哥沒告訴我,他就是猜想這種封印大陣普通人是進不去的,隻有拿到‘鑰匙’才能打開封印之門,說不定白千仞手裡有。”
謝魇給了鐘離淨一個滿意又暧昧的眼神,這回腰杆子也挺直了,光明正大嘲笑小徒孫。
“你大哥騙人的吧?”
鹿靈羽生氣了,叉着腰怒道:“我大哥可是一言九鼎的羽皇,你說我就好不許說我大哥!”
他越是生氣,謝魇笑得越是開心,敷衍地擺了擺手,“行吧,原來你真的是羽皇的弟弟。”
他重新打量起鹿靈羽,心中回憶起羽族那位低調的羽皇。說實話,自從龍鳳兩族沒落,羽族當家的早已不是鳳族,而今是以羽皇殿的羽皇為首,羽族自诩跟腳比妖族高貴,平日就瞧不上妖族,這一代羽皇也不是個愛生事的,謝魇對他們了解便不多。
他隻知道,羽皇修為也有半步大乘,似乎有點鳳族血脈,而且越是純淨血脈繁衍越是艱難,故而羽族都把他們家的蛋藏得很嚴實,一般不到成年時候,都不會讓小鳥出來曆練,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烤來吃了。
被謝魇這樣敷衍,鹿靈羽氣得跳腳,要不是鐘離淨還在,他肯定會撲上去撓花謝魇的臉。
鐘離淨也不是那麼厚此薄彼的人,輕咳一聲,幽藍眼眸示意謝魇收斂點,“不要欺負他。”
鹿靈羽頓時找到靠山,瞪着謝魇,冷哼一聲。
謝魇聳了聳肩,笑容無奈。
林酌月低喃兩聲鑰匙,還是想不通,敲了敲腦門歎道:“到底是什麼鑰匙?要是白千仞手裡真的有鑰匙,那我們現在就去搶過來?”
鹿靈羽瞪了謝魇許久,也算解了氣,掃了眼身後幾個羽族護衛,沖他們擺擺手,等幾人退後了些,他才接着說:“大哥不願意告訴我,卻跟長老說了,我都偷聽到了,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别說是我說的。”
看他神神秘秘的樣子,遠處幾個羽族護衛嘴角抽搐。
您還不如傳音呢。
石蘊很是識趣,緊跟着便道:“請小殿下告知。”
林酌月也急道:“快說快說!”
見自家師父漂亮的冰藍眸子都看了過來,鹿靈羽便壓着聲音說道:“大哥說,打開封印大陣的鑰匙,是一個人。這三千年來,玄幽古教一直都在尋找能作為鑰匙的這個人。”
林酌月驚呼出聲:“活人?”
鹿靈羽噓了一聲,回頭遞給幾個羽族護衛一個警告的眼神,又說:“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石蘊也有些震撼,“既然玄幽古教的人都進了古仙京,那這次肯定是要放出魔神的,鑰匙應該就在他們當中,白千仞也該是知道的。”
謝魇也有了興趣,“若那鑰匙是人,那會是什麼人?”
他眸中含笑,沖鐘離淨眨眼,“方才小羽說過,如今在白千仞身邊的,除了鬼窟的人,應當還有碧霄宗的人,也有我們在找的王昊。”
鹿靈羽哆嗦了下,嫌棄道:“你叫誰小羽呢?”他忽然一頓,瞪大眼睛看向謝魇,“你是說……”
謝魇笑而不語。
鐘離淨懶得同他們打啞謎,直言道:“你們懷疑打開封印的鑰匙是那位氣運之子,王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