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五鬼原,曾曆經過五十年前白乘風與鬼窟舊主一戰的鐘離淨也聽說過,他望向荒原上五座隐于陰氣迷霧中的漆黑怪山,隻覺仿佛有五道鬼影俯視來者,詭谲陰森。
鐘離淨冰藍眼眸中閃爍起燦然金光,神識穿透迷霧探向這五道鬼影後方陰雲密布之處。
“聽聞五鬼原是鬼窟總壇最後一道天然壁壘,當年白乘風率道盟與鬼窟交戰,并未踏足此地,是因為老鬼不在鬼窟,而是常年待在離亂城分壇,整日醉生夢死,荒淫暴虐。白乘風說,老鬼會如此是因為與大巫祭不和,而總壇早被大巫祭所掌控。”
附近可不止他們二人來觀戰,鐘離淨是與謝魇傳音的,謝魇也傳音回道:“不錯,大巫祭曾扶持幾代鬼窟主人,他才是實際上的鬼窟總壇主事之人。一山不能容二虎,老鬼殺不得大巫祭,又不願屈居人下,索性放棄總壇,一心經營自己的離亂城。”
鐘離淨道:“當年老鬼的離亂城與道盟摩擦甚多,恰逢老鬼與鬼窟總壇的大巫祭不和,白乘風主張先除去老鬼,至于大巫祭,屆時老鬼被困,他身在總壇,便是想救人也鞭長莫及。而除去離亂城老鬼後,鬼窟也确實元氣大傷,餘孽皆退回總壇。”
至今五十年過去,鬼窟總壇的勢力也在恢複,收回許多分壇,道盟這次也打了将近三月。
而這次道盟七大上宗讨伐鬼窟,直接劍指鬼窟總壇是頭一回,也是聲勢最浩大的一回。
謝魇道:“說起來,這段時間大巫祭竟藏起來了,任鬼窟分壇被道盟一一挑去也沒出面。”
在鐘離淨印象裡,不管鬼窟與道盟有過多少摩擦,大巫祭都極少出面,但道盟也都知曉,大巫祭不死,就意味着鬼窟不會倒。
不過鐘離淨也沒有心思多問,因為他發現九曜宮的仙船上飛出一道劍光,那踩着春風一劍飛向陰山之人,赫然是一身白衣光風霁月的九曜宮白仙尊,也是道盟本代盟主。
白乘風。
見他現身,謝魇下意識看向鐘離淨,隔着白紗縫隙,他隻見到鐘離淨微微抿緊的薄唇。
“白乘風來了。”
謝魇依然讨厭白乘風,撇了撇嘴,又打量起七大上宗各仙船上同時走出來的各宗門代表。
“無量宗來的竟然是惠元老秃驢的師兄善法大禅師,而滄浪劍宗宗主陸襄、春秋谷谷主薛櫻、天心宮玉無瑕玉清搖兩位宮主與青琅山的慕無涯慕有枝兩位教主也都在。”
目光掃過較上頭五家上宗仙船後方一些的其他宗門時,謝魇不屑地啧了一聲,“容澤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老不死的也來了,還有折雲宗那位在雲國見過的雲清雲聖君,不過做主的應當是現折雲宗宗主雲葉。”
謝魇眸光後撇,回憶道:“容澤那老不死撐死也隻有勉強半步大乘,雲葉雖有大乘初期,但這兩家加起來底蘊都不及五上宗之一。”
鐘離淨望了眼春風劍影上熟悉的白衣身影,稍稍一停頓,便也望向其他仙船,緩緩點頭。
“戰書是半月前下的,這麼長時間,道盟應當早有部署,碧霄宗與折雲宗遠底蘊不如五大上宗,這次應當隻是陪襯。若魔神當真現身,動手主力該是五大上宗和九曜宮。”
這裡有許多他認得的道盟修士,看起來,除了佛子無法出面,各宗門核心幾乎完全出動。
“這陣仗倒是比五十年前對付離亂城要壯大許多。”
鐘離淨話音剛落下,一道劍意飛出,将萦繞陰山的濃黑霧氣轟然擊散,驚飛衆多黑鴉。
渾厚的靈力似早春冷冽的春風,将白乘風的聲音送往陰山深處,也刮向暗處觀戰之人——
“魔神,還不現身嗎?”
謝魇拂袖揮出一道妖力攔下劍意,撇嘴輕嗤一聲。
“看來他也知道這次道盟約戰魔神勢必會引來妖魔道各家注意,這是特意震懾我們嗎?”
妖力化去劍意,春風猶存。
鬥笠下白紗輕輕晃動,讓謝魇看見鐘離淨平靜的臉色。
“道盟分明有備而來,鬼窟今日怎會如此安靜?”
謝魇豎瞳望向那五座如同鬼影一般攔在道盟仙船前路的陰山,也道:“的确是過于安靜了。”
白乘風那道劍意震出了滿山黑鴉,陰氣四下散開,下一刻忽而朝着仙船方向反撲而來。
七大上宗來者也不是泛泛之輩,甚至無需各家宗主動手,各家仙船上弟子便出手布下結界,将那厚厚的陰氣擋下來。可那密密麻麻的黑鴉仍不管不顧地撲上結界,全都撞得頭破血流,将結界染上污濁血紅。
那血水與鴉羽腐蝕結界,竟當真叫陰氣鑽了進來。
所幸各家長輩及時出手,施法揮劍間破去陰氣,将那些黑鴉打出去,叫原先圍着各家仙船的黑鴉群灰溜溜逃出去,湧向陰氣彌漫的五鬼原上空,化出一個身着黑鬥篷的人影,半面面具下赫然是青色鬼紋。
那人揚聲笑起來,極沙啞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區區陰氣都攔不住,道盟七大上宗也不過如此!”
黑袍人剛說完,被黑鴉群和陰氣籠罩的黑暗中又出現數十個同他這般穿着打扮,外露肌膚皆有着青色鬼紋之人,叫道盟各家仙船上的弟子們又驚又怒,無不警覺起來。
白乘風仍從容禦劍踏空,唇邊甚至噙着淺淺笑意。
“這便是鬼窟的迎客之道?”
謝魇瞧見那些黑袍人,低聲道:“鬼窟的巫禮?”
鐘離淨問:“誰?”
謝魇擡起下巴指向方才說話那黑袍老頭,“那個老鬼。我記得他是大巫祭的心腹,鬼窟人稱巫禮,是除大巫祭外的鬼窟總壇第二人,同樣也有大乘期修為,而他身後那五人,應當便是鬼窟剩下的幾位堂主。”
鐘離淨恍然,鬼窟四位長老都已經隕落,八位堂主之首的鬼婆婆也死了,十二傀早就被白千仞霍霍沒了,這段時間經過道盟清剿,哪怕鬼窟與玄幽古教餘孽聯起手來也損失了不少人手,隻剩下五位堂主。
鬼窟堂主排名并非按修為來的,餘下那五位堂主中,鐘離淨一眼就看出有三人修為在他曾見過一面的鬼婆婆之上,都逼近大乘期。
但這巫禮,鐘離淨是陌生的。
“倒是少有聽聞,這個巫禮比起大巫祭如何?”
謝魇想了想說:“傳聞那玄幽古教有九位神巫,自鬼窟和玄幽古教餘孽攪和到一起後,大巫祭和宋五這二人便暴露了。這巫禮是那九位神巫之一的弟子,師父也曾叫巫禮,他也是大巫祭的師侄,修煉已有數千年,應當不如大巫祭,但絕對不差。”
鐘離淨點頭,“明白了。不過這次道盟也出動了各家老祖,相比之下,鬼窟人卻少了些。”
謝魇笑道:“可大巫祭和魔神還沒出面,還有那宋五,此前他一直僞裝宋岩,連你我都沒察覺到他的底細,但他既然能在老院長手下逃過,又重傷蕭先生,修為定不低。”
提及此人,鐘離淨既是厭惡,又是佩服,“此人的确高深莫測,又是個心狠手辣的。若如他所言,宋思思真是他女兒,他能容忍殺女仇人王嫣兒許久,也足見心機深沉。”
謝魇道:“對于他這種活了數千年的老家夥而言,一個女兒或許算不了什麼,但若白白死于他人之手,他總歸是要那人償命的,就是不知道這老家夥追随魔神是圖什麼。”
鐘離淨也說不準,隻道:“若他今日不死,再叫我碰見,定要殺他為老院長和蕭沉報仇。”
二人說話間,那巫禮已冷笑着率先朝白乘風出手,“來者是敵,白盟主要我鬼窟如何客氣?想求見我家聖主,先勝過本座再說!”
陰氣襲來,白乘風一指春風破之。
“既不願退,那便殺。”
巫禮出手,餘下各堂主紛紛動身,道盟各家仙船上也飛出數道身影,與這些人交起手來。
下場的修士七上宗皆有,但都還不是宗主與老祖這些級别的人,這些人足以于鬼窟幾位堂主一戰,而最關鍵的是盟主那裡,仙船上各家修士與鬼窟的人都留在原地觀戰。
鐘離淨和謝魇也是如此,魔神還沒出面,連大巫祭跟宋五都不見人影,他們先看着就是。
也就是剛打起來這點功夫,他們所在的這片五鬼原附近的山脈也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悄悄的來,與他們一樣藏在暗處觀望。
這些人不出面,也犯不着跟他們起争執,稍作防備便是。謝魇眺望遠處戰局,見那春風與陰氣打得有來有回,将五鬼山前大片荒原攪得翻天覆地,也算看得津津有味。
“這鬼窟的巫禮平日裡不聲不響的,不熟悉鬼窟總壇都不知道他這号人,沒想到能硬接白乘風劍意而毫發未傷,怕是比我所料要強些。阿離看,他與白乘風孰強孰弱?”
鐘離淨語氣淡淡,“你明知白乘風還未使出全力,不過魔神還未出面,他有所保留也正常。可白乘風他身上有舊傷,絕不會在巫禮身上浪費太多精力,應當會速戰速決。”
誠然,巫禮不管是在鬼窟還是整個妖魔道都絕不弱,可惜他的對手是白乘風,白乘風俨然不願在他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并指化出一道冷厲劍意,一劍幾乎劈開整片荒原。
這一劍,也叫巫禮大敗重創。
五位堂主見狀心神大亂,連忙撤走攙扶起巫禮。
白乘風負手而立,劍意凜冽。
“魔神不願現身,那本座也唯有一劍劈開五鬼山了。”
“九曜宮小兒安敢狂妄!”
巫禮掙開幾位堂主,召出一支鬼頭杖,霎時陰風大作,連虛空中的仙船都依稀被撼動。
“要見聖主,你還不夠格!”
他以指作刃,劃破掌心,大鼓血水湧出飛向鬼頭杖,周身濃霧湧來,悉數被染成猩紅。
鐘離淨微微皺眉,“血祭?”
謝魇也挑起眉梢,“看來他是要拼了命攔住白乘風,魔神到底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而見巫禮這般不顧性命的舉止,白乘風也斂去了唇邊笑意,總算召出了他的本命靈劍。
那三尺銀鋒一出,原先還裹着幾分溫和外皮的春風立時變得肅殺冰冷,猶如早春寒雨。
春風如絲如刃,鋒芒畢露。
鐘離淨眸光微頓,“風殺。”
謝魇也用劍,觀那劍氣,眼底很是慎重,“這就是白乘風的本命靈劍風殺嗎?好強的劍意,據說他已經很久沒有用過此劍了,上回與我交手時也沒有……倘若那時他追殺我便召出此劍,我怕是很難逃脫。”
鐘離淨道:“他殺鬼窟舊主時身受重傷,本命靈劍也有損傷,若非不得已是不會出劍的。”
謝魇了然,“這個巫禮,居然逼得他召出本命劍。”
可就在巫禮血祭之陣堪堪形成之際,虛空上黑鴉群忽而亂起來,一股壓抑森冷的氣息悄然逼近,也将巫禮手中的鬼頭杖壓下去。
“不過是晚來了片刻,道盟盟主便如此着急嗎?”
被刻意壓制的沙啞嗓音自上空響起,隐隐有回音在山間回蕩,引得無數人朝那虛空望去。
便見一道被黑袍包裹的身影忽而現身于陰雲之上,又忽而消失,出現在巫禮身後,一隻戴着黑手套的手随之按在巫禮肩上,那道嗓音也自那人臉上的惡鬼面具後方響起——
“莫急,還未到時候。”
巫禮愣了愣,撤去鬼氣,極為恭敬地屈膝跪下。
“拜見聖主。”
五位堂主與暗處的鬼窟衆人齊齊跪下,這時候,兩道身影現身于聖主身後,他們一人身着道袍,看去頗為清俊溫厚,正是那昔日潛入碧霄宗數十年,且還當上了宗主的宋岩,而另一人裹黑袍戴面具,與大巫祭上回現身古仙京時的打扮如出一轍。
宋岩看見道盟來了如此多仙船,笑着走來,“道盟七大上宗都來齊了?我的好師父也在呢。”
他不說也罷,這一開口,各家弟子紛紛看向那碧霄宗的仙船。甲闆上的容澤面無表情,以他這狹隘的性子還不知心裡氣成什麼樣,可眼下衆目睽睽,他不得不表明态度。
“堂堂玄幽古教宋五長老,竟在本座門下屈居隐忍近百年,着實是能屈能伸。隻怪本座看走了眼,被你一個魔頭騙了過去,但我碧霄宗既為道盟一份子,自然也容不下你這等魔頭,今日,本座定要誅你!”
宋岩故作傷懷,“師父這話真是叫人好生傷心,可若沒有徒兒這個宗主,您閉關後碧霄宗又何來這麼多年安穩?徒兒縱然是你口中不恥的魔頭,可你那些徒弟又有哪一個比得過徒兒我,又撐得起碧霄宗呢?”
容澤怒斥道:“宋岩!”
他被氣得臉色鐵青,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碧霄宗的人如何丢人謝魇不管,道盟的人如何看碧霄宗和容澤謝魇也管不着,他隻管偷笑,還同鐘離淨傳音分享這份喜感。
“宋岩真是個好徒弟,這種時候還記得他這師父。”
知道他這說的是反話,是在嘲諷這兩人,鐘離淨默默搖頭,但對碧霄宗他也無甚好感。
那幾乎是白玉笙曾經一力支撐起的宗門,卻與他無關。白玉笙成全了容澤這個昔年好友,選擇離開,還留下了符道真解和玄樞真符,偏偏容澤急功近利,本也不是心性豁達之人,才造就了碧霄宗的今日。
宋岩一番話便堵得碧霄宗上下火冒三丈,道盟衆人可無心聽他們打嘴仗,眼見鬼窟衆人跪拜聖主,那黑袍男人無疑就是魔神了。
白乘風主動開口,“魔神總算現身了,既然如此,你與道盟三千年的恩怨,也該了結了。”
那黑袍人緩步上前,負手望向道盟各家仙船,惡鬼面具擋住他的臉,可他目之所及,仍是叫人感覺到一股融入空氣的濕冷黏膩。
“哦?”
他沙啞的嗓音聽去頗為年輕,又似有幾分滄桑,卻顯然含着惡意而又暗藏着傲氣的笑意。
“就憑你們?吾三千年前的……手下敗将之後?”
他眸中射出一道金紅魔氣,威壓驟然襲來,刹那間,各家仙船上各家修士似見到了血海。
就連遠遠觀戰的鐘離淨和謝魇,也感覺到了那股可怕的魔氣,二人修為皆在大乘境界,運轉自身力量便可抵禦這股魔氣。也正是這一股魔氣,叫二人都确定他就是魔神。
謝魇倒抽口氣,“這魔氣……莫非上回魔神被阿離打退後元神損傷已完全療愈?還是……他已經徹底融合王昊身軀,恢複巅峰?”
鐘離淨蹙眉道:“似乎是比上回神識附身蕭沉時強大數倍,但也有可能隻是虛張聲勢。你覺得他舍棄本體奪舍王昊這具勉強算結丹的肉身,能這麼快恢複到巅峰力量嗎?”
王昊此前有諸多機遇才勉強結丹,其實并非真正的金丹期,但他畢竟是魔神之子,這具肉身也是魔神專門為自己逃出古仙京準備的,定然與衆不同,便往金丹期上算。
謝魇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可這是魔神,王昊又是他精心謀劃千年才等來的氣運之身,究竟恢複得如何,等他動手便知曉。”
鐘離淨也承認,“你說得對。”
這個時候,道盟各家的老祖長老自也反應過來,總算出手布下結界,護住仙船上的弟子。
清風徐徐而來,和煦而又冷厲,正是白乘風的劍意,他以劍意喚醒了被震懾住的修士們。
“魔神,你我修煉到了這等境界,欺負小輩就沒意思了。你既接下戰書,今日又已然現身,何不與本座一戰,了結三千年恩怨?”
魔神頗有些遺憾地看着仙船上那些後知後覺醒過來,或驚恐或後怕或惱怒的道盟修士們,笑歎一聲,“白乘風,于吾而言,你不過是九曜宮一個小輩,連顧無名都不是吾的對手,最後怕得逃跑到仙界去,你确定要單獨與吾鬥?還是你們一起來?”
謝魇還以為他們得磨一陣嘴皮子,沒想到魔神剛撂下話就突然出手,不隻是針對白乘風,還有道盟各家——他掌下射出數道血光,化為魔蛇,朝白乘風與各家仙船襲去。
白乘風揮劍斬去之際,各家仙船也飛出數道身影,正是先前一直待在船上的各宗門老祖、長老,那一批閱曆最深、修為最高之人,他們紛紛出手,攔在了自家仙船前方。
七大上宗中底蘊最為深厚的五個上宗尚且能應付,折雲宗有宗主雲葉在也無妨,可碧霄宗的太上長老容澤卻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斬滅那頭魔物,便已經是出了一後背冷汗。
再看其他宗門,各宗的老祖長老宗主的都撐得住。
非但如此,滄浪劍宗那位暴脾氣的長老更是一怒召出靈劍,率先朝魔神所在發起反擊。
“盟主何需與這魔頭白費口舌!三千年前害道盟死傷無數的罪業,今日也該讓這魔頭償還了!既然他瞧不上你,那便老夫先來!”
滄浪劍宗本為劍宗,劍道乃是整個道盟至強的宗門,這一點毋庸置疑,白乘風也得承認。
這一劍勢如破竹,自然不弱!
而魔神卻揚聲大笑起來,頗為猖狂,擡掌運起血紅魔氣,竟是一掌便捏碎了這道劍意。
“好啊,讓吾三千年來不得自由這筆賬,就算你們各家長輩都死得差不多了,你們非要來尋死的話,本座今日便算到你們頭上!”
他說罷展開雙臂,身上魔氣暴漲,往外溢去。
巫禮本欲追随聖主出手,卻被宋五按住肩頭,笑着勸道:“聖主閉關許久,今日難得活動活動筋骨,那些老家夥就留給聖主吧。”
而見到這一幕,本就早有算盤的五個上宗的老祖長老們對了一眼,便齊齊召出法器朝魔神攻去,就連白乘風,也在同時出劍。
說時遲那時快,六人與魔神交上手一刹那,魔氣與幾人威壓肆意釋放,荒原轟然劇震。
莫說虛空上的仙船動蕩不安,遠處山崖也在震顫,謝魇一把扶住鐘離淨,凝神望向荒原。
“這些老家夥說動手就動手,也不管管自家弟子?”
事實上,鐘離淨站得很穩,但謝魇偏要扶,他也就由謝魇去,擰眉望着荒原上快如閃電、卻在交手間發揮出撼天動地之力的幾人。
卻見荒原下的魔神滑溜得如同泥鳅一般逃出了幾人的圍攻夾擊,冷不丁退到鬼窟衆人前。
“此處人多,倒顯得地方逼仄了,你們早有準備,吾也不能落于人後。吾于後方這五鬼山中布下鬼陣,你們要與吾交手,便先去破陣吧,但願吾能在鬼窟總壇等到你們!”
他扔下這話,嗤笑一聲,身影便消失在荒原上。
見狀,謝魇饒有興趣。
“居然跑了?莫非魔神方才當真隻是虛張聲勢?”
鐘離淨沒說話,盯着道盟衆人。
被扔下的道盟衆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滄浪劍宗的長老頗為惱火,“鬼窟這破地方連打架都施展不開手腳,那今日便先破它這五鬼山,再生擒魔頭,為道盟先輩們報仇!”
白乘風素來從容,今日也難得豪氣一回,揚聲笑道:“好,今日這五鬼山,本座闖定了!”
他做下決定,回頭吩咐仙船上衆人,“魔神修為高深,顧長老與顧師兄随我前去闖山即可,五師弟,你帶領其餘弟子留守此地。”
顧劍聲與他身前那仙風道骨的白發青年隻輕輕颔首,顧行遠與其餘長老則一并抱劍應是。
謝魇還記得顧劍聲和顧行遠,當日帶鐘離淨逃出天瀾城時他差點就跟顧行遠撞上了,至于顧劍聲,九曜宮的執法長老,他是早有耳聞的,可那白發青年卻叫他矚目須臾。
“那位顧長老有些眼生,連我都看不穿他的修為。”
鐘離淨見白乘風留下顧行遠,心底還為顧行遠松了口氣,可見到顧劍聲與那青年,眉心便又緊蹙起來,“那是顧師伯和五師叔的師父,顧雲,多年來一直在後山閉關修煉,修為該是九曜宮頂尖那幾人之一。”
謝魇問:“比起白乘風呢?”
鐘離淨道:“不比他差。顧師伯身上也有魔種,我懷疑這位當年将宗主之位讓給白乘風的顧雲長老會甘願退居後山也是因為魔種,但他今日既然在鬼窟出面,便意味着……”
謝魇将他沒說完的話接下去,“九曜宮動真格了。”
那邊廂,白乘風安排好九曜宮衆人,又望向宋五和大巫祭、巫禮幾人,含笑眼眸中頗有幾分忌憚,“此地道盟弟子衆多,也有一戰,這裡便交給七大上宗的宗主長老了。”
他們顯然早就商量過,除了春秋谷谷主薛櫻要去闖陣,無量宗暫無宗主,其他上宗主事之人,譬如雲葉與容澤等人皆是颔首。
宋五就笑眯眯地站在那裡看着,大巫祭也無甚反應。
魔神一走,道盟也走了十幾人,不隻是白乘風帶了顧劍聲師徒,五上宗也各自帶了自家長老,鐘離淨見到一人,卻是有些疑惑。
“慕有枝?”
謝魇見此人也随青琅山老祖入山,也是有些詫異的。
“除那春秋谷谷主之外,其他宗門多是年輕一代執掌山門,其他人都留下,唯獨這個青琅山二教主慕有枝,他居然也要闖山?我看他修為還夠不上大乘期吧?青琅山老祖隻帶他去,莫非青琅山已經無人了?”